續資治通鑑/卷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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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續資治通鑑
卷022
 

【宋紀二十二】起上章困敦四月,盡重光赤奮若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咸平三年(遼統和十八年)[1][编辑]

夏,四月,以梁鼎制置陝西青白鹽事。初,解州池鹽通商販易,鼎請官自鬻,朝廷是其議,故用之。鼎至解池,禁止商販,官運赴鄜、延、環、慶等州,公私大擾。

知雄州何承矩上言曰:「臣聞兵家有三陣:日月風雲,天陣也;山陵水泉,地陣也;兵車士卒,人陣也。今用地陣而設險,以水泉而作固,建設陂塘,亙連滄海,縱有邊騎,何懼奔沖!昨者契丹入邊,高陽一路,東負海,西抵順安,士庶安居,即屯田之利也。今順安至西山,地雖數軍,路才百里,縱有丘陵岡阜,亦多川瀆泉源。儻因而廣之,制為塘埭,則可戢敵騎、息邊患矣。

「今緣邊守將,多非其才,伏望遴擇疆吏,出牧邊民,厚之以俸祿,使悅其心,借之以威權,使嚴其令。然後深溝高壘,秣馬厲兵,為戰守之備;修仁立德,布政行惠,廣安輯之道;訓士卒,開田疇,勸農耕,蓄芻粟,以備凶年;完長戟,修勁弩,謹烽燧,繕堡戍,以防外患。來則禦之,去則備之。如此,則邊地安堵矣。

「且邊鄙之人,多負壯勇,識外蕃之情偽,知山川之形勢,望于邊郡置營召募,不須等其人才,止求少壯武力,令及萬人,俟契丹有警,任知勇將統而用之,乃中國之長策也。」

庚戌,太子太保呂端卒,贈司空,諡正惠。端有器量,雖屢經濱退,未嘗以得喪介懷,平居不蓄資產。及為相,持重識大體,以清淨簡易為務。太宗時,欲相端,左右或曰:「端為人糊塗。」太宗曰:「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遂決意相之。趙普在中書,端時為參政,普嘗謂人曰:「吾觀呂公奏事,得嘉賞未嘗喜,遇抑挫未償俱,真台輔器也!」端兩使絕域,其國歎重之,後有使往者,每問端為宰相否,其名顯如此。

乙卯,改葬元德皇太后。

丙辰,王均自升仙橋分路來襲官軍,雷有終率軍逆擊,大敗之,殺千餘人,均單騎還城。

初,供備庫副使李允則知潭州,將行,帝召謂曰:「朕在南衙,畢士安道卿家世,今以湖南屬卿。」

允則始至,州大火,民無居舍,多凍死。允則亟取官竹假民為屋,及春而償,民無流徙,官用亦不乏。馬氏暴斂州人,歲出絹,謂之地稅;及潘美定湖南,計屋每間輸絹三尺,謂之屋稅;營田戶給牛,歲輸米四斛,牛死猶輸,謂之枯骨稅;民輸茶,初以九斤為一大斤,後益至三十五斤。允則請除之,稅茶則以十三斤半為定制。又,山田可以蒔禾而民惰不耕,乃下令,月給馬芻,皆輸本色,由是山田悉墾。會歲饑,欲發官廩,先賑而後奏,轉運使以為不可,允則曰:「須報必逾月,則饑者無及矣!」不聽。明年,又饑,復欲先賑,轉運使固執不可,允則請以家資為質,乃得發廩賤糶。因募饑民堪征役者隸軍籍,得萬人。轉運使請發所募兵禦邵州蠻,允則曰:「今蠻不擾,無名益戍,是長邊患也。且兵皆新募,饑瘠未任出戍。」遂奏罷之。

至是民列允則治狀,詣安撫使者請留,使者以聞;詔書嘉獎。及召還,連對三日,帝曰:「畢士安不謬知人矣!」

壬戌,賜應制舉人林陶同進士出身。陶就試學士院,不及格,帝方欲求俊茂,特獎之。

壬申,知益州牛冕,削籍流儋州;西川轉運使張適,削籍授連州參軍。初,張詠自蜀還,聞冕代己,曰:「冕非撫眾才。」既而果然。

五月,丁丑朔,詔:天下死罪減一等,流以下釋之。益州軍民為王均脅從者,如能歸順,並釋之。」

先是宰相張齊賢上言:「今之所患,錢貨未多。望擇使臣往,逐處相度添價,及招誘人戶淘采鉛錫,仍按行銅山易得薪炭處,置監鑄錢,如此,二年間可得百五十萬貫。」即遣虞部員外郎馮亮、內供奉官白承睿往幹其事。庚辰,亮等言:「饒、池、江、建州歲鑄錢百三十五萬貫,銅鉛皆有餘羨。」乃以亮為江南轉運副使兼提點江南、福建路鑄錢事,承睿同提點。

六月,戶部判官、右司諫孫何,出為京東轉運副使。

可上疏曰:「國家共治之任,牧守為本;親民之官,令長為急。前代刺史入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其遴選可知也。今則兼隋、唐取士之法,參周、漢考績之制;然而資廕登朝,居千騎之長,胥徙祗役,分百里之封,目不知書,心惟黷貨。望令審官院、吏部銓,凡京朝官藉廕入仕者,非灼然績狀,勿與知州、州縣官。流外出身者,非有履行殊常,不擬縣令。庶為流品,用勸士民。又,三司掌錢刀,籠天下貨財,古之李悝、耿壽昌、劉晏、第五琦之流,雖名聚斂之臣,頗負經通之略,皆民不加賦,兵有羨糧。厥後三建使額,分其利權,胥吏千餘,官僚兼倍,各為刑獄,迭下符移,行之於外,滋章頗甚。臣權蒞計局,嘗與丁謂、朱台符共酌,三部文移之類,可以減半。望擇近臣識治體幹敏者,與三部眾官減省。又,法官之任,人命所懸,今吏部擬授之際,但問資歷相當,精律令者或令捕盜,懵章程者或使詳刑,動致紛拏,即議停替,小則民黎負屈,大則旱延災。欲望自今司理、司法,並擇明法出身者授之,不足,即于見任司戶、簿、尉內選充,又不足,則選嫻書判、練格法者考滿無私過,越資擬授。庶臻治古之化,用開太平之基。」未幾,徙兩浙轉運使。何性卞急,不容物,為使者,專任峻刻,所至州郡,刺察苛細,胥吏日有捶楚,官屬多罹譴罰,人不稱賢。

秋,七月,丙申,江南轉運使任中正言:「淮詔,以饒州置場,買納浮梁、婺源、祁門縣茶,不便於民,令臣與三班借職胡澄審行計度。今臣等親到饒、歙二州茶倉,詢問逐處民俗,皆言溪灘險惡,轉輸艱阻,願各復往日倉廒,就便輸納。及浮梁縣民李思堯等各願自備材木,起創倉廒。」從之,仍降詔曰:「山澤之征,所宜公共,苟便於民,豈圖羨贏!而言事之臣,不明大體,務為改革,罔恤蒸黔。特命使車,往詢疾苦,用循舊制,式遂輿情。已令制置茶鹽、江南轉運使並依任中正所奏。」

八月,乙卯,以濟州賊魏捷補龍猛軍隊長。捷趫勇過人,眾目為「撼動山」。至是詣登聞院,自陳為惡黨所脅制,願首罪效力。帝召見,賜錦袍、銀帶而錄之。

王均自升仙橋之敗,撤橋塞門。雷有終等率官軍直抵城下,造梯衝洞車攻具,遣諸將分路攻城。賊盡驅凶黨以拒官軍,趙延順中流矢死。然每攻城則雨甚,城滑不能上。官軍為洞屋以攻城,賊鑿地道出掩之,多溺壕中死,軍勢小衄。賊大宴其黨,歌吹之聲達於城外。時方暑濕,攻城者多被疾,有終市藥它州,自合以療之。

詔復遣入內副都知秦翰為兩路捉賊招安使。翰既至,與有終協議,於城北魚橋別築土山,是月,克城北羊馬城。遂設雁翅勢敵棚覆洞車以進逼其城,賊亦對設敵棚,號「喜相逢樓」。九月,戊寅,官軍焚其敵樓,賊氣始奪,乃築月城自固。

庚寅,始置群牧司,令樞密直學士陳堯叟為制置使。馬政舊皆騏驥兩院監官專之,至是,內外廄牧之事,自騏驥院而下,悉聽命于群牧司。

王均多為藥矢射官軍,中者必死。雷有終募敢死士穴城,間道蒙氈秉燧而入,悉焚其守具。甲午,令東西南寨鼓噪攻城,有終與石普分主二洞屋以進。普乃穴城為暗門,門成,賊攢戟擁路,眾未敢進,有二卒出請行,許以厚賞,乃麾戈直沖之,賊鋒稍卻,遂克其城。有終登城樓下瞰,賊猶以餘眾寨於天長觀前,密設包架于文翁坊。高繼勳白轉運使馬亮,願得稭稈油凡,合眾執長戟臣斧,秉炬以進,悉焚之。楊懷忠又焚其天長觀前寨,追至大安門,覆敗之,前後殺賊三千餘人。是夕,均突圍而遁,有終疑有伏,遣人于街郭縱火。詰朝,與秦翰登門樓,牙吏有受官職者,捕得,立樓下,乃積薪於旁,厝火其上,盡索受偽署者,命左右捽投火中,自辰至晡,焚數百人,頗為冤酷。李繼昌嚴戒部下,無擾民者,獲婦女童幼,置空寺中,分兵守衛,事平,遣還其家。

是秋,遼主獵于諸山。北院樞密使韓德讓舉南院侍郎蕭和綽為中丞,和綽起家刀筆吏,無完行,不為時議所許,惟德讓稱其謹恪。遼主以德讓所薦,遂見擢用。

冬,十月,王均自成都趨富順監,所過脅軍民斷橋塞路,焚倉庫而去。雷有終先命楊懷忠領虎翼軍追之,後二日,石普繼往,以全軍為後援。均党至富順監,將結筏渡江,趨戎、瀘蠻境。懷忠距富順六七里,于楊家市少憩,賊眾在後者邀戰,懷忠遣親信五騎登高原覘賊。懷忠語左右曰:「縱賊渡江,後悔無及。石侯將至,當以奇兵取之。」乃臨江列陣擊之,賊眾散走。有拏舟將渡江而遁者,懷忠合強弩射之,溺者數艘。懷忠張旗鳴鼓入城,均方在監署,其黨多醉,均窮蹙,縊死,虎翼軍校魯斌斬其首以詣懷忠。又獲僭偽法物旌旗甲馬甚眾,擒其黨六千餘人,逆徙殲焉。懷忠旋軍,出北門,石普始至,奪均首,馳歸成都,嫋於北市。辛亥,有終遣官馳奏益州平,賜錦袍、銀帶、器帛。

命翰林學士承旨宋白等修《續通典》。

乙丑,詔赦川峽路死罪,以雷有終為保信留後,秦翰等九人並遷秩。是役也,楊懷忠之功居最,為石普所掩,帝廉得其狀,擢懷忠崇儀使、領恩州刺史。它日,帝謂宰相曰:「雷有終頃居三司,自謂公幹廉潔;昨兩川盜起,因命剪除,頗聞有終乘其擾攘,貪黜財貨。如是,則王澤安得下流,遠俗何由丕變!言行相戾,乃如是邪?」

丙寅,以翰林學士王欽若、知制誥梁顥分為川、峽安撫使。

延州言破大盧、小盧等十族,獲人畜二十萬。

十一月,甲戌朔,遼授李繼遷子德明為朔方節度使。

壬午,令常參官轉對如故事。

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平章事張齊賢,與李沆並相,情好不協。辛卯,日南至,群臣朝會,齊賢被酒,寇弁欹側,幾顛仆殿上。御史中丞劾齊賢失儀,齊賢自陳,因感寒,飲酒禦之,遂至醉,頓首謝罪。帝曰:「卿為大臣,何以率下?朝廷有憲典,朕不敢私。」甲午,齊賢罷守本官。

十二月,壬子,詔有司別錄轉對章疏一本留中。

庚申,罷京畿均田稅。

丙寅,開封府奏獄空,詔嘉之。

兵部郎中、知兗州韓授上言:「邇者亢旱傷稼,天其或者以陛下春秋鼎盛,兆民樂業,萬一聖心忽生驕佚,故暫加災眚,用儆睿聰。昔魏鄭公對唐太宗曰:『貞觀之初,聞善若驚;五六年間,猶悅以從諫;自茲厥後,漸惡直言。』此譏其漸怠於政也。臣伏睹先帝享國久長,未嘗一日曠于萬幾。願陛下守太祖之丕圖,遵太宗之遺訓,兢兢業業,無怠無荒。臣又聞治國在遠佞人,今朝廷無邪佞之徒,然事生隱微,宜防未兆,勿使小人乘間而進。居安念危,在治防亂,天下幸甚!」疏奏,召援歸闕,授史館修撰。

初,濮州有盜夜入城,略知州王守信、監軍王昭度。知黃州王禹偁聞之,以為國家武備不修,故盜賊竊發近輔,因奏疏曰:「《》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又曰:『重門擊柝,以待暴客,』《》曰:『預備不虞,古之善教也。』自五季亂離,各據城壘,繕治兵甲,豆分瓜剖,七十餘年。太祖、太宗削平僭偽,當時議者,乃令江、淮諸郡毀城隍,收兵甲,撤武備者三十餘年。書生領州,大郡給二十人,小郡減五人,以充常從。號曰長吏,實同旅人;名為郡城,蕩若平地。雖則尊京師而抑郡縣,為強幹弱枝之術,亦匪得其中道也。救弊之道,在乎從宜。漢高懲暴秦郡縣之失,封建其子弟,乃七國勢強,文、景乃行削奪。唐德宗乘安、史厭兵,遂有貞元姑息之政;憲宗睹齊、蔡巨猾,遂有元和討賊之議。蓋見幾而作,為社稷遠圖,疾若轉規,不可膠柱。今江、淮諸郡,大患有三:城池墮圮,一也;甲仗不完,二也;兵不服習,三也。濮賊之興,慢防可見。望陛下特行神斷,參之廟算,如且因而修治,不欲張惶,凡江、浙、荊湖、淮南、福建等郡,約民戶眾寡,城池大小,並許置本城守捉軍士三五百人,勿令差出,止於城中閱習弓劍。然後漸葺城壘,繕完甲胄,郡國張禦侮之備,長吏免剽略之虞。」疏奏,帝嘉納之。

河北、河東強壯,自五代時瀛、霸諸州已有之。是歲,始詔:「河北民家二丁、三丁籍一,四丁、五丁籍二,六丁、七丁籍三,八丁以上籍四,為強壯。五百人為指揮,置指揮使。百人為都,置正副都頭二人,節級四人。所在置籍,擇善射者第補校長,聽自置馬,勝甲者蠲其戶。」後尋募其勇敢,團結附大軍,為柵,官給鎧甲。

遼以四軍都指揮使蕭柳為北女真詳袞,政濟寬猛,部民畏愛。後遷東路統軍使,秩滿,百姓願留復任,從之。

是歲遼放進士南承保等三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咸平四年(遼統和十九年)[2][编辑]

春,正月,中外官上封事者甚眾。詔樞密直學士馮拯、陳堯叟詳定利害以聞。

庚寅,知河南府、武勝節度使李至卒,贈侍中。至好賢樂善,為學精力;然剛嚴簡貴,人士罕登其門。

召西川轉運使、兵部員外郎馬亮入朝,問以蜀事。初,雷有終既平賊,誅殺不已,亮多所全活。城中米斗千錢,亮出廩米,裁其價,人賴以濟。乃至京師,會械送為賊所詿誤者八十九人,知樞密院事周瑩欲盡誅之,亮言:「愚民脅從者眾,此特百之一二,餘皆竄伏山林。若不貸此,則反側之人,聞風疑懼,一唱再起,是滅一均,生一均也。」帝悟,悉宥之。二月,加直史館,復遣還部。時諸州鹽井歲久泉涸,而官督所負課系捕者,州數百人,亮盡釋之而廢其井,又除屬郡舊逋官物二百餘萬。

宰相李沆等以旱,表求罷,不許。戊午,雨。自去冬旱,帝每御蔬菜,憂問切至。是日,方臨軒決事,雨沾衣,左右進蓋,卻而不禦。

壬戌,樞密直學士馮拯、陳堯叟上言:「請令群臣子弟奏補京官或出身者,並試讀一經,寫家狀,以精熟為合格。」從之。

祕書丞、知金州臨川陳彭年上疏言五事:一日置諫官,二曰擇法吏,三曰簡格令,四曰省官員,五曰行公舉。疏奏,並從之。帝因謂輔臣曰:「自今諫官宜精擇其人。」

甲子,三司都催欠司引對逋負官物人,帝親辨問,凡七日。釋二千六百餘人。蠲所逋負物二百六十餘萬;已經督納而非理者,以內庫錢還之,身歿者給其家。

丙寅,詔:「學士,兩省、御史臺五品,尚書省諸司四品以上,於內外京朝、幕職、州縣官及草澤中,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各一人,不得以見任轉運使及館閣職事人應詔。」

三月,辛巳,分川、峽為益、利、梓、夔州四路。

兵部尚書張齊賢上言:「終南山處士種放,守道遺榮,棲遲衡泌,願備賢良方正之舉。」詔賜裝錢五萬,令京兆府遣官詣山備禮發遣,放辭不至。

先是三院御史多出外任,風憲之職用它官兼領,乃詔本司長吏自薦其屬,俾正名而舉職。壬午,乙太常博士張巽為監察御史,從新制也。

己丑,宴射後苑,帝言及大射、投壺、鄉飲酒之禮,因命直館各賦《射宮詩》。凡節序賜宴,則宗室、禁軍大校、牧伯、諸司皆令習射。

庚寅,以左僕射呂蒙正、兵部侍郎、參知政事向敏中並守本官、同平章事。國初至是三入相者,惟趙普及蒙正焉。

初,《乾元曆》氣朔漸差,詔判司天監京兆史序等編新曆。於是曆成來上,賜名《儀天》,頒行之。

辛卯,參知政事王化基罷為工部尚書。化基任中書,不以廕補諸子官,然能訓導,皆有所立。

以同知樞密院事王旦為工部侍郎、參知政事,樞密直學士馮拯、陳堯叟並為給事中,同知樞密院事,禮部郎中薛映、兵部員外郎梁鼎、左司諫楊億並知制誥。帝初欲用著作佐郎、直集賢院梅詢,命中書召試映、鼎及詢等。宰相李沆素不喜詢,言於帝曰:「梅詢險薄,不可用;楊億有盛名。」帝驚喜曰:「幾忘此人!」又以億望實素著,但召映、鼎就試,翼日,與億並命。

以國子監經籍賜潭州嶽麓書院,從知州李允則請也。

壬辰,遼皇后蕭氏,以罪降為貴妃。

遼賜大丞相韓德讓名德昌。德昌自拜大丞相,進王齊,總二樞府事,寵任益隆。

先是有圖魯卜者,從伐宋,嘗以言觸德昌,德昌怒,詰之,圖魯卜詞無所撓,德昌笑而釋之。至是德昌薦圖魯卜材可任統軍使,太后曰:「彼嘗不遜于卿,何善而薦?」德昌曰:「於臣猶不屈,況於其餘!若任使之,必能鎮撫諸籓。」太后從之。

夏,四月,丁未,以吏部員外郎陳省華為鴻臚少卿。時省華子堯叟擢任樞密,故特優寵之。

壬子,詔:「京朝官及吏部選人,親老無兼侍者,特與近任。」

回鶻來貢,請助討李繼遷。

審官院初引對京官於崇政殿,遷秩有差。京朝官磨勘引對自此始。

乙未,翰林學士王欽若使西川還,對於崇政殿;即日,以欽若為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辛未,帝御崇政殿試製舉人,得祕書丞查道、進士陳越入第四等,定國軍節度推官王曙人次等,以道為左正言、直史館,越將作監丞,曙著作佐郎。曙,河南人。

五月,庚辰,翰林學士、吏部郎中、知制誥朱昂罷為工部侍郎,致仕。昂有清節,淡于榮利,初為洗馬,十五年不遷,不以屑意,及在內署,非公事不至兩府。帝知其素守,故每加褒進。昂累章告病,帝不得已從之,謂輔臣曰:「昂侍朕左右,未嘗以私事幹朕,今其歸老,可給全俸。」詔本府歲時省問,如有奏章,許附驛以聞。又命其子正辭知公安縣,使得就養。舊制,致仕官止謝殿門下。於是帝特延見,命坐,勞問久之,令候秋涼上道,復遣中使錫宴於玉津園,兩制、三館儒臣皆預,仍詔賦詩餞行。

丙戌,遼冊蕭氏為齊天皇后。后即太后弟平州節度使輝依之女,韓德昌之甥也,年十二選入掖庭,美而才,至是冊為后,事太后甚謹,太后亦以德昌故深愛之。后嘗以草莛為殿式,密付有司,令造清風、天祥、八方三殿,既成,益寵異。所乘車置龍首、鴟尾,飾以黃金,又造九龍輅、諸子車,以白金為浮圖,各有巧思,夏秋從行山谷間,花木如繡,車服相錯,人望之以為神仙。

六月,汰冗吏,諸路計省十九萬五千八百二人。

丁巳,詔「東川民田先為江水所害者,除其租。」

遼以所俘將康昭裔為昭順軍節度使。

初,黃州境二虎鬥,其一死,食之殆半;群雞夜鳴,經月不止;仲冬,雷震暴作。知州王禹偁手疏言之,引《洪范》陳戒,且自劾。帝亟命中使乘驛勞問,醮禳之。又詢於日官,言守土者當其咎。帝惜禹偁才名,即命徙知蘄州;至未逾月,卒。戊午,訃聞,帝嗟悼,厚賻其家,賜一子出身。禹偁詞學敏贍,為後進宗師,直躬行道,遇事敢言。雖履危困,封奏無輟,嘗云:「吾若生元和時,從事于李絳、崔群間,斯無愧矣。」然性剛直,不能容物,太宗嘗命宰相切戒之。其為文亦多涉規諷,以是不容于時。

初,田錫知泰州,幾三年不得代。錫上章自陳,即詔歸闕。屢召對言事,嘗奏曰:「舊有《御覽》,但記分門事類,臣願鈔略四部,別為《御覽》三百六十卷,萬幾之暇,日覽一卷。又采經史要切之言為《禦屏風》十卷,置扆座之側,則治亂興亡之事常在目矣。」帝善其言,詔史館以群書借之,仍免其集賢校讎之職。至是先上《御覽》三十卷,《禦屏風》五卷;手詔褒答之。

丁卯,詔:「州縣學校及聚徒講誦之所,並賜《九經》。」

戊申,出陣圖示宰相,命督將練士以備北邊。

秋,七月,庚午朔,以河朔餽運勞民,詔轉運使減徭役存恤。

己卯,邊臣言契丹謀入邊,以山南東道節度使王顯為鎮、定、高陽關三路都部署,天平節度使王超為副都部署。

丙戌,遼以東京統軍使耶律諾袞為南府宰相。

八月,帝以邊臣玩寇,朔方餉道愈難,辛丑,命兵部尚書張齊賢為涇、原等州、保安等軍安撫經略使,知制誥梁顥副之,即日馳騎而往。

己酉,復親試製舉人,得成安縣主簿丁遜、舒州團練推官孫僅入第四等,並為光祿寺丞、直集賢院;祕書丞何亮、懷州防禦推官孫暨入第四次等,以亮為太常博士,暨為光祿寺丞。

初,太常寺丞陳堯佐為開封府推官,坐言事切直,貶潮州通判。潮去京七千里,民俗陋鄙,堯佐至州,修孔子廟,作韓愈祠堂,率其民之秀者使就學。鱷魚復出害人,堯佐捕得,更為文,鳴鼓於市而戮之,潮人以比韓愈。三歲,召還,命直吏館。堯佐,堯叟弟也。

甲子,職方員外郎丹陽吳淑上言:「諸路所納閏年圖,當在職方收掌,近者並納儀鸞司。伏以天下山川險要,皆王室之祕奧,國家之急務,故《周禮》職方氏掌天下圖籍,又詔士訓以夾王車。漢祖入關中,蕭何獨取秦圖籍,由是周知險要。豈有忽而不顧哉!請令以今閏所納圖並上職方。又,州郡地裡,犬牙相入,向者獨畫一州地形,則不可以傅合他郡。望令諸路轉運使每十年各畫本路圖上職方,使知天下山川險要。」從之。

帝以巴、蜀地遠,時有寇盜,丁卯,命戶部員外郎南豐曾致堯等分往川、峽諸州提舉軍器,察官吏能否。

戊辰,社,宴宰相于中書。

九月,知封駁司陳恕請鑄本司印,詔:「如有封駁事,取門下省印用之。」因遂改知封駁司為兼門下封駁事。

丙戌,翰林學士承旨宋白等上新修《續通典》二百卷,詔付祕閣。

先是詔國子監祭酒邢昺等校定《周禮》、《儀禮》、《公羊》、《穀梁傳》《正義》;丁亥,昺等上其書,凡一百六十五卷。命模印頒行,賜宴國子監。於是《九經疏義》悉具。

庚寅,詔陝西民家出一丁,號保毅軍,凡得六萬七千八百九十五人;其緣邊軍士先選中者並升為禁軍,號保捷軍。

李繼遷陷清遠軍。

辛卯,遼主如南京。冬,十月,己亥朔,南伐;壬寅,次鹽溝。徙封皇弟吳王隆祐為楚王,留守京師。丁未,命皇弟梁王隆慶統先鋒軍以進。

帝語近臣曰:「近者慶州地再震,昨司天奏熒惑犯輿鬼,秦分野當有災,宜戒邊將以靜。且上天垂象示戒,可不恐懼修省!」知樞密院王繼英曰:「妖不勝德。」帝曰:「朕何德可恃!」同知樞密院陳堯叟曰:「陛下克己愛民,河防十餘溢而不決,歲復大稔,此聖德格天所致也。」帝曰:「天下欲困生靈耳,豈朕德能感之?自此益須防戒。」

己酉,張齊賢上言:「請募江、淮、荊湖丁壯八萬以益戍兵,廣邊備。」帝曰:此不唯動搖人心,抑又使南方之人遠戍西鄙,亦非便也。」遂寢其奏。

庚戌,帝以陝西二十三州圖示輔臣,歷指山川險易、蕃部居處。又指秦州曰:「此州在隴山之外,號為富庶,且與羌戎接畛,昨已命張雍出守,冀其綏撫有方也。」次復指殿北壁《靈州圖》曰:「此馮業所畫,頗為周悉,山川形勢如此,安得知勇之為朕守之乎?」又指南壁甘、伊、涼等府圖及東壁幽州已北契丹圖曰:「契丹所據地,南北千五百里,東西九百里,封域非廣也,而燕薊淪陷,深可惜耳!」

甲寅,北面前陣鈐轄張斌,與遼師遇于長城口。時積雨,遼人弓用皮弦皆緩濕,斌擊敗之,漸近界首,遼伏騎大起,而三路統帥未及進,前陣兵少,為遼師所乘,退保威虜軍。

詔高陽三路兵增騎二萬為前鋒,又命將五人各領騎三千陳于先鋒之前,別命莫州都部署桑贊領萬人居莫州、順安軍,為奇兵,以備邀擊,北平寨部署荊領嗣萬人以斷西山之路。

詔:「購館閣逸書,每卷給千錢;及三百卷者,當量材錄用。」

丙寅,遼主以泥淖,命班師。

十一月,丙子,王顯奏前軍與契丹戰,大破之,戮二萬餘人,獲其統軍鐵林。

職方員外郎吳淑,上疏請復古車戰之法,累數千言,帝稱其博贍。

丁亥,御崇和殿,閱張去華所著《元元論》及《授田圖》,謂近臣曰:「經國之道,必以養民務穡為先。朕常冀邊鄙稍寧,兵革粗足,則可以力行其事,使吾民富庶也。」

先是邊臣議城綏州,大屯兵積穀以遏党項,朝臣互執利害,久未決。十二月,中書、樞密會議,向敏中、周瑩、王繼英、馮拯、陳堯叟皆曰修之便。帝以境士遐邈,不可遙度,乃命比部員外郎洪湛、閤門祗候程順等同往按視。

時靈州孤危,丁卯,詔群議棄守之宜。知制誥楊億即日奏疏,請棄靈州,退保環、慶。帝訪於左右,咸以為靈武乃必爭之地,苟失之,則緣邊諸州亦不可保;帝頗然之。宰相李沆奏曰:「若繼遷不死,靈州必非朝廷所有。莫若發單車之使,召州將部分戍卒居民,委其空壘而歸,如此,則關右之民息肩矣。」

閏月,洪湛等使還,言城綏州,其利七而害有二。丙戌,詔築綏州城。

戊寅,李繼遷蕃族訛遇等歸順。

己卯,以兵部尚書張齊賢為右僕射。

壬午,靈州言河外砦主李瓊等以城降西夏,帝念其力屈就擒,特釋其親屬。

甲午,以王超為西面行營都部署,環慶路部署張凝副之,秦翰為鈐轄,領步騎六萬援靈州。

是月,以西涼府六谷首領巴勒結為靈州西面都巡檢使。會西涼使至,言六穀分左右廂,左廂副使折逋游龍缽實參巴勒結軍事,宜授以官,乃以游龍缽領宥州刺史。

遼大丞相韓德昌,以南京、平州歲不登,奏免百姓農器錢,又請平州郡商賈價。是年,詔減關市稅,復免南京、平州租稅,從德昌之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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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咸平三年:公元一零零零年
  2. 咸平四年:公元一零零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