조선왕조실록/선조소경대왕수정실록/19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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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 正月[편집]

1月 1日[편집]

○朔丙申/先是, 賀節使尹自新、賀至使成壽益等, 在會同館失火延燒, 使臣竝被拿鞫, 論罪。 遣使謝恩, 帝降勑奬諭云: “王忠愼可嘉。” 仍賜蟒衣、彩段。


○設鄕校提督官。 時議, 各邑鄕學訓導官不得其人, 依中朝制, 設提督官于都護府, 選有學識者充送。 而時黨禁方嚴, 故失勢文士, 多從是選, 或有可觀者。 未幾而被斥者盡, 而依舊以冗雜者除矣。


十九年 三月[편집]

3月 1日[편집]

○朔丙申/以直提學金睟陞同副承旨, 以尹國馨爲司諫, 遷典翰姜緖爲右副承旨。【緖嗜酒放蕩, 人或疑其佯狂。 然爲近侍直諫, 多補益, 莅事幹敏, 上亦重之。】


十九年 五月[편집]

5月 1日[편집]

○朔乙未/以吉州牧使李洸, 超拜咸鏡道觀察使。 洸於癸未變初, 爲咸鏡都事。 任滿, 鄭彦信辟爲從事, 陞救荒御史。 在此三年, 廉能擧職, 大有聲譽。 上特器之, 擢陞通政江界府使, 未赴任, 遷永興府使。 逾年轉吉州, 旋爲方伯, 陞嘉善同知敦寧府。 自爲幕僚後四年, 而僅三四轉, 超拜大帥, 前所希有也。


十九年 七月[편집]

7月 1日[편집]

○朔甲午/前大司憲具鳳齡卒。 鳳齡字景瑞, 號栢潭, 居安東。 師事李滉, 滉稱其有文有行, 甚重之。 幼而孤, 能執喪, 事王母至孝, 君師之喪, 皆式禮茹素。 忠厚醇謹, 不事崖異, 文學弘備。 少時較藝擅場, 有三代人物、兩漢文章之稱。 旣登朝, 雖務含晦, 而名望特盛。 迭拜臺館, 論奏剴切, 出爲方伯, 聲績亦著。 恬於進取, 每除官輒辭, 有不得已, 然後拜命。 屬士論携貳, 而能中立不倚, 故爲李潑所忌, 繼以黨人之目, 自是除職, 一切不就。 築室山間, 儲書授徒, 鄕人尊慕服事, 歿而不衰, 立祠祀之。 門人權春蘭, 亦以雅望立朝, 中歲退居, 累召不起, 世稱其節操焉。


○以金宇顒爲刑曹參判, 謝恩還鄕。


○前領議政朴淳, 退處于永平山中。 淳久在江村, 上不復召, 乃託浴椒泉, 往永平縣。 上遣中使, 宣醞于門外, 淳卽席賦詩一絶云: “答恩無路寸心違, 收拾殘骸返野扉。 一點終南看更遠, 西風吹淚薜蘿衣。” 上見其詩, 知已決歸, 乃下旨促還, 淳竟不返。


○以金浦縣令禹伏龍爲持平。 伏龍辭以母病, 命仍前任。【伏龍以學行入仕, 有吏才, 得擢用。】


十九年 九月[편집]

9月 1日[편집]

○朔壬辰/上幸成均館, 謁聖試士, 取徐渻等七人。 開城人呂繼先與館官車天輅, 交私借述表文, 得爲壯元。 未幾事覺, 囚鞫天輅, 天輅承服, 遠竄明川; 繼先削名流配。 丙科許澂, 以吏文學官登第, 亦以謄用前人作, 被削名。 是時, 士習大毁, 場屋借述之人, 往往有焉。


○重試文士, 取李長榮等六人, 試士取南瑾等十四人。


十九年 十月[편집]

10月 1日[편집]

○朔壬戌/以趙憲爲公州州學提督官。 憲上疏, 因論學政之弊, 而極言時事, 其疏曰:

臣狂率有病, 觸世多忤, 守縣無狀, 自取顚躓。 時値畿輔凶歉, 適又師友道喪, 時事日非, 身禍可虞, 自竄荒山, 黃鳥是依, 借廛力耕, 餒在其中, 將懼竝母, 胥塡溝壑。 乃今聖上躬化之秋, 謹庠序之敎; 申孝悌之義, 視中朝增損學制, 別設界首提督, 而不肖之臣, 誤蒙是選。 耕耘多苦, 專廢溫尋, 自以昏昏, 曷能使人昭昭? 內顧慙惶, 不敢就職則菽水之養, 迫於朝夕, 不得不祗掃聖庭, 遍誘蒙士, 以勸三餘之學。 追究禮曹事目中當爲者, 作手書, 布誠于列邑; 又思事目外合爲者, 具公牒, 備申于監司, 或求粘移, 冀以啓稟定奪。 訖潛思是擧, 實係大聖人作爲者, 迥出於尋常萬萬。 臣之職任, 雖不過下州文學, 而養人材、正風俗, 以開萬世之太平, 實是明道先生所願爲者。 須尊師重道, 自內而達外; 尙義去利, 淸源而及流然後, 表正影直, 風行草偃。 學校之臣, 抑可以奉令承敎, 罄師友之聞, 尋行數字, 講事達理, 十年之後, 萬一有螟蛉之化。 而厥今朝家擧措, 讒勝而殄行, 絶無推賢讓能之意, 搢紳之間, 學絶而養乖, 了無興悌不倍之俗。 以至三綱不明; 義理不分, 入主出奴之徒, 方騖於世, 遺君、後親之說, 肆行而無忌。 州縣士人, 亦惟利是求, 欲講立敎明倫, 便謂葩藻之爲急, 纔論白鹿學規, 便謂司馬之或緩。 匹夫之見, 萬無直遂之理, 臣恐不救斯弊, 則數年之間, 必有威陵君父, 戕殺士林, 如莽、操、全忠者作, 積漸爲惡, 率獸食人, 而擧世靡然, 莫之敢攖也, 洪水、猛獸之患, 莫逾斯急。 顧無瞻仰五雲之期, 玆因文武重試之日, 出鄭俠萬死之力; 陳(崔湜)〔崔寔〕策外之言, 切冀聖明之以身爲敎, 大有以振勵也。 臣聞, 道之在人, 均受同得, 不以聖豊; 不以愚嗇, 有敎則無類, 人可爲堯、舜。 爲君上者, 須知豫養於早, 親賢友善, 以身爲敎, 則其下化之, 自有不令而從者矣。 唐、虞、三代之治, 所以卓冠百王者, 用是道也。 降自叔季, 此學不明, 上不知素敎, 而明者歸昏, 則下有以欺蔽, 而讒說易行。 陳蕃、李膺之賢, 天下知之, 而圖危社稷之譖, 盡殲黨錮諸人; 司馬光、趙如愚之忠, 昭如日星, 而道學僞學之謗, 竝棄程、朱門徒。 靈帝鴻都之講, 斗筲皆與焉; 理宗恨不與朱子同朝, 而眞、魏見斥。 崇儒、設敎之事, 只資觀聽之美, 而所令, 實反於所好, 故民斯不從, 邪議竝橫。 學於盧【植。】 鄭【康成。】者, 雖欲扶持一面, 而劉繇、王朗之論安、言計, 無補於漢亡; 漳、潭之人, 雖知死君死父, 而浙中怪論、戴雲鶻突之議, 只促宋滅。 周武王有銘曰: “與其溺於人也, 寧溺於淵。 溺於淵, 猶可游也; 溺於人, 不可捄也。” 玆數君, 由其溺於人之深, 故卒致喪其國之忽焉, 究其溺於人之深之故, 則諒由學不講, 而知不明, 視賢猶讐, 邪者似忠, 逐賢寵邪, 如恐不亟, 下咈民心; 上厭天意, 召災速寇, 與亂同事, 甘以宗器輸之他人, 而莫之知悔也。 嗚呼! 侫人之殆, 固爲可畏, 而此學之明, 尤爲當務之急者乎! 徂玆東土, 箕敎無徵, 三韓以降, 國紀蔑聞。 所賴以知君臣、父子之道, 越至于今, 或有忠孝之繼作者, 四書五經之前至, 而薛聰、禹倬因俗解講明; 《小學》、《家禮》之後至, 而李穡、鄭夢周變夷敎推闡, 用延麗季之危急, 而繼植我朝之綱紀。 金宗直之設敎, 義士如雲, 金宏弼、鄭汝昌, 寔倡道學, 趙光祖之登庸, 民俗幾變, 金淨、朴祥先進讜議。 雖被忌克者媒孽其間, 而代有善人, 跲而復起。 如鄭光弼之力救仁賢; 柳雲之不撓乎群小, 雖見挫折, 矻然有山岳不拔之氣。 李彦迪之辨奸獻忠; 權橃之臨危盡言, 雖謫遐荒, 凝然有大臣體貌。 金安國、宋麟壽之分按兩南, 宣澤敷敎, 而士民迄賴。 白仁傑、安命世之危言直筆, 砥柱頹波, 而公論昭垂。 倘無銷鑠斬伐之禍, 則濟濟之盛、匡輔之美, 必隣於文王之以寧矣。 噫! 此善人, 何負於國家; 何負於生民, 而彼讒人者, 必欲殄絶而不已乎? 惟其士禍之甚酷, 故識微之士, 咸謹於出處。 成守琛知有己卯之難, 而隱於城市; 成運身遇鴒原之慟, 而藏於報恩。 李滉心傷同氣之被禍, 而退居禮安; 林億齡駭見百齡之戕賢, 而棲遲外服。 又如徐敬德之遯于花潭; 金麟厚之絶意名宦; 曺植、李恒之幽栖海隅, 莫非乙巳之禍, 有以激之也。 鄭之雲學於安國, 而懲其師幾陷大網, 韜名麴糵; 成悌元身覩宋麟壽之遭慘, 則婆娑末班, 恢諧終保; 李之菡目見安命世之赴市, 則周遊海島, 佯狂逃世。 是皆廊廟大器、濟世高才, 鴻飛脫弋, 枯落巖壑。 自餘名流, 不遷則孥戮京外, 爲父兄者, 敎其子弟, 咸以禮學爲戒, 良才美質, 無不斲而小之。

朝無讜議, 權奸肆志, 幷取忠賢親友而撲殺之。 血流生民, 禍纏廟社者, 至於元衡、李芑極矣。 而李樑者繼芑交煽, 又將畢害餘人, 人之云亡, 邦國幾乎殄瘁矣。 何幸, 天佑東方, 明廟晩悟? 悉召海塞遷人, 漸復于朝, 林居逸民, 亦多奬敍。 惟其戕害士林, 罪關宗社者, 則不計戚里, 屛黜無疑。 雖其聖德天開, 忠邪自辨, 而李鐸、奇大恒、朴淳之宣力爲多。 噫! 桀、安不誅, 宣帝曷立; 伾、文不死, 憲宗何安? 試觀華督之殺孔父, 而弑殤公; 梁冀之弑質帝, 而殺李固, 奸臣擅國, 兇焰可畏。 手弄八柄, 口含百職, 非此勝彼, 卽彼殺此。 昔在仁廟賓天之日, 三臣就戮, 權橃抗論而見折, 則元衡之黨, 至有攘臂, 幸禍於賓廳。 不啻言論可繼者, 駢首就戮, 而先王愛子, 以次芟刈。 忠州己酉之禍, 草木皆枯; 百齡惡謚之加, 幾滅儒林, 斬伐之威, 氣象如何? 而中學一會之際, 合坐畏縮, 不敢秉筆, 大恒、鐸、淳, 視性命猶鴻毛, 惟以安國家、定社稷爲事, 抗章排雲, 不愛其死。 蓋大恒悼其父非命; 朴淳則父兄師友, 皆親見士禍者, 故慨憤有素, 戮力除姦, 是豈欲託於沈義謙者乎? 由其邪黨一散, 廟謀素定, 故代邸龍騰, 平、勃爲用; 賈誼疏策, 次第陳之。 時有金鎧, 以元衡餘黨, 忌李滉進用, 陰謀沮抑, 以間至治, 鄭澈以眇然末官, 忘身力爭, 幸賴离明旁照, 罪其媢嫉。 鎧也旣黜, 滉有來勢, 而平仲不知仲尼; 臧孫猶抑展禽, 使東周舜民之機, 再失其時。 穆生、申、白之徒, 猶老林壑, 聖主在上, 而民不蒙澤, 朝著孤論, 人或謂黨。 而李珥壬申之疏, 逆覩姦萌, 隱憂浩歎, 累數萬言, 無一字一句, 不出於愛君之誠。 澈則學於奇大升, 而大升學於李滉。 珥則親承警欬於李滉, 又慕光祖之殉國, 謀猷氣槪, 有自來矣。 而精忠激烈, 上感宸衷, 蒙被器使, 展布心力。 澈按江原, 大均民役, 北使之行, 供億雖繁, 極殘之邑, 賴此保之。 且其淸名直節, 聳動一世, 珥甚重之, 期與同升。 保合之策, 又在朴淳, 淳之擧珥薦澈, 乃是相職之當務也。 珥則以爲, 啓沃之際, 不可無嚴憚自重之士, 故力拔其友一人, 置王左右, 乃成守琛之子渾也。 學得於家傳, 而篤信古道, 閉戶窮經, 源深發茂, 養心寡欲, 是可以起人主之敬, 而支大廈之傾者。 故寧暴史魚之屍, 冀用伯玉之賢。 淳亦愛之重之, 厥爲持平之日, 枉駕先之, 一揖而勉留, 以紹黃喜之風。 人之忌之者, 已有積謗, 而淳又加敬, 經席斷斷之啓, 終以致斯人爲急務, 是非淳之所善也, 擧朝好名之士, 孰不以用珥、渾爲言哉? 第此二人, 不諒衰末之俗, 心欲廣譬諭之, 造門之士, 一信其賢, 虛懷待之, 期與善世。 乃如楊畏之叛呂, 而邢恕之害程者, 寔繁有徒。 澈有獻可之明, 先察未形之惡, 而珥則晩悟, 乃致君實之疑。 是故, 人之怨澈者, 入于骨髓。 初忤金孝元, 則竝其姻家金繼輝, 目爲西人; 中忤李潑, 則竝其執友安敏學, 指爲攻東; 末言許篈之惡, 則擧國喧囂, 竝指珥、渾爲西帥。 嗚呼! 唐有牛、李之黨者, 自是相傾相軋, 均有厥咎, 固宜目之爲黨。 宋有川、洛之黨者, 只是川、朔之人, 指道學爲黨耳, 程門豈是樹黨者乎? 渾之行己, 一惟持正, 而好善之量, 無遠近彼此之間, 決不以毁譽, 動其喜怒者也。

珥之秉鈞, 平心率物, 人有一善, 若己有之; 言己之過者, 率置淸要。 若柳成龍、金應南、李潑之徒, 何嘗不入于淸望哉? 由其洞見肝肺, 而一薦不亟, 則赤幟忽立, 不肯竪降幡。 生謀斥逐, 死加醜詆, 以至于今, 根核愈峻, 識珥之面者, 俱黜于外; 知渾之名者, 一廢在野, 上自卿相, 下至韋布, 奔逬蒼黃, 無地容身。 曷嘗有君子爲政, 而剝一時忠賢, 皆使失所哉? 淳之勳舊, 最久在相府, 當此濁世, 見廢者宜怨, 宜與留正, 郊居有年矣。 第此數年之間, 用舍尤錯, 仕途尤溷, 尙德之風日喪; 尙利之徒日進, 招災速害, 資澤久殄。 而一薛居州, 不在王所, 君憂民病, 有司罔以告, 則一介臣之廢國事, 如何哉? 澈之剛直, 只以一唾潑面之故, 而積成見鬼之車, 張弧不脫, 俾餓于中野。 人或謂: “澈嫉惡已甚, 固宜取敗。” 而臣獨目見, 其惜潑兄弟, 多般規責, 冀以回惑, 而潑也不悔, 輾轉椓害, 丁謂懷慙, 必逐寇準矣。 漢無汲直, 則孰制淮南逆謀? 臣所扼腕而長歎者也。 至如成允諧, 當代逸民之最尤者也。 言論、風旨, 不敢變白作黑, 至聞時論之變, 而感慨病重, 則生不聞請致申公, 而死不列於王官。 韓脩、閔純俱以老成宿儒, 爲世所重, 只爲不附時議, 坐枯郊坰。 李俊民、安自裕倜儻倚偉之士, 一無邪心者, 而一言珥賢, 則皆使杜門私第。 金繼輝之淸直少黨, 先朝以來, 素稱孤忠, 而才猷兼備, 爲珥所許, 則生廢崇班, 死加惡名。 具鳳齡之廉公有威, 湖西之民, 皆謂善治, 而曾過南平, 一不問李潑, 則斥以沈黨, 至使擯死。 洪聖民之植立不阿, 洛下之士, 咸稱吉人, 而辛應時之亡, 一挽相弔, 竝及於珥, 則黜之於外, 困坐蘇軾。 李山甫之忠信可仗, 擧朝無匹, 而珥、澈有問, 直達所見, 不逐時論, 有所低昻, 則弘敏一言, 卽退(李洸)〔李光〕。 況若尹根壽、朴漸之徒, 守正不阿, 現有前功, 與忠斥邪, 明有後效, 而無不以邦朋邦誣目之。 李海壽、白惟咸, 淸名直氣, 俱有父風, 海壽識珥之深, 而不聽宇顒橫議; 惟咸信渾之篤, 而不從惟讓浮沈, 則一以濁亂駁之。 又如辛應命之出判寧邊; 柳拱辰之黜爲評事, 尹淳、金權、金瑞生、李恒福、洪麟祥、尹暹之徒, 一發賢珥、是渾之口, 無不排擯。 不惟達官顯職, 一廢耆老白首之人, 而新進揀擇, 一惟潑、篈指揮。 是欲率一世英秀之才, 而驅之不忠、不孝之域也, 臣竊歎焉。 至若楊士奇, 淸謹願忠之人也。 牧民之勞, 積二十年, 邊謀遠猷, 聖主察之。 而心服珥善, 累形於言, 則再奪通政之加, 使之齎志而死。 尹祁杖劍于長興, 以止金澍之退怯, 以堅靈巖城守。 少知君父之爲急者, 壯必益忠義之氣。 而恐其直言人過, 爲澈所與, 則終厥身投僻縣, 一廢言責之路。 李民覺治民有聲, 動有去後之思。 而嘗宰善山, 見許篈緩赴父病, 疑其傳語李瑀, 以及于珥, 一廢司諫之望, 則晋山之牧, 陰囑顯駁, 幷沒李瑀之善。 安敏學出入珥、渾之門, 奉親事兄, 實有人所難能者, 但其剛腸嫉惡, 性稟於天, 凡人有失, 無不正色規之, 故人皆憚之。 篈到尙州, 臨喪不哀, 又疑河洛之傳語敏學, 以及于珥, 未躋通顯之秩, 則大興監務, 民服淸儉, 而至以不孝、不友彈之, 幷廢河洛之直。 徐益之奉使六鎭, 親受六條之問, 諄諄夢中之語, 如見塞外山川, 大爲將士所敬服, 以此尤悼珥亡。 疏論柳【成龍。】、鄭【汝立。】者, 雖似不中, 實不欺寸心于君父, 而惡其敢言, 幷其吏才而廢之。 金千鎰, 李恒之門人也。 行己治民, 不負所學, 秉彝好德之天, 最所全有者也。 心知珥善, 而一不降辭色於時譽, 則潭民借寇之願, 至囑臺官而沮之。 又若李義健、李希參、邊士楨、鄭雲龍, 一種有公論之徒, 無不以潑而廢棄, 州縣末官, 無不坐珥而尋事奇中。 臣之知名者如此, 則臣所不知者, 何限? 乃若宋翼弼, 雖祀連之子, 到老劬書, 學邃經明, 行方言直, 足蓋父愆。 珥、渾皆作畏友, 常如諸葛之於法正。 且其敎誨之際, 善發人意思, 感奮自立, 爲生、進者, 亦克有徒, 如金長生、許雨, 行義著于京外; 姜燦、鄭曄, 俱有英秀之才。 以 祖典言之, 訓人有成, 例有賞職; 以華制言之, 立賢無方, 亘古以達今。 珥之力通庶類, 其意只在求賢以補闕, 不是私一翼弼, 而人多歸咎於珥。 山海則謂翼弼曰: “應南之爲濟牧, 人言由君之囑也。 君若自珥之死, 卽與絶交, 則可無此患。” 潑、洁、惟讓, 則又憎其兄弟與澈素厚, 疑議己短, 陰囑該官, 盡廢四朝良籍, 而枉法還賤, 至使幾斃杖下。 而幷子孫七十餘口, 咸畏安氏報仇, 破家奔竄, 無所於歸。 或云: “散丐京外。” 或云: “船飄海島。” 散丐則七十餘口, 擧將爲溝中之骨矣; 船飄則七十餘口, 擧將爲水賊之殲矣。 嗚呼! 聖恩如天, 無物不春, 至於大辟者, 亦皆三覆, 刑之少有疑端, 必使廣收公議, 以求生道。 至有牛犢哀鳴, 亦軫聖慮, 至減酡酪之進, 區中草木, 皆有生意。 而獨此七十餘口, 迫之死域, 而人無愛惜也。 東海有一冤婦, 三年大旱, 今春旱雹, 未必不由於此, 豈止薄行喪師一禮元, 幽囚而已哉?


〔○〕嗚呼! 一珥之亡, 百物失所者, 罔有紀極, 以至怨格穹蒼, 篤降饑饉, 畿、海、湖、嶺之民, 多爲流殍盜賊, 而謀國者, 不知爲大憂, 徒取依阿軟熟, 巧爲身謀。 是篈而非珥者, 金章赤芾, 不顧候人之刺, 粲粲衣服, 遍加東人之子, 斡旋轉運, 無不如意。 是爲刑賞之出于天命、天討, 而八柄、六典, 盡由於睿斷乎? 臣恐若此不已, 則將懼爲李【樑。】、尹【元衡。】復讐者, 轉變爲莽、操, 而人莫之抗議也。 或者以謂: “珥、渾之不絶義謙, 是非西人之雄乎?” 夫以義謙之少有義聲, 人以比於脫脫之忠元, 曁參禮曹, 凡儒先褒謚之事, 視諸人加力, 感慨想慕之意, 不讓於柳希春, 其按湖塞, 皆欲平民徭而壯藩衛; 振士氣而敦風俗, 其志可尙。 而通津舊業, 別無仕宦後營畫之田, 租賦必爲隣里先, 此則臣所親見也。 潑則以通書于慈殿爲咎, 是事有無, 外臣之所不知也。 但思漢庭大臣, 當呂后之喪, 議立齊王, 劉澤曰: “呂氏以外家之惡, 幾危宗廟, 今齊王母家駟鈞之惡, 不在呂産之下, 如立齊王, 則駟鈞猶肆狂戾, 如虎而冠, 是復爲呂氏矣。” 又議立淮南王, 衆曰: “淮南雖賢, 有少母素妬忌, 其家最惡, 不可立也。” 周勃曰: “惟代王仁孝寬厚, 傳誦天下, 而后家薄氏, 素稱長者, 謹甚謙和, 無異韋布。” 遂迎於代, 立之。 夫太上者, 民之父母, 生民之始, 萬福之原, 皆係於此。 后夫人之行, 不侔乎天地, 則偏任外戚, 代各爲患。 元衡用事, 士民赤族之家無數, 無乃義謙躬覩其禍, 怵然心傷, 方議妊姒之選, 則必求謹厚名家然後, 可保百年無患, 如劉澤、周勃之見, 故深懷傅熹之憂, 無路自達, 密啓于宣仁之聖乎? 或謂: “此人之評議日激, 而不知決退, 是非貪戀權勢者乎?” 是以, 古賢進退, 望於人人也, 尤見其責人之刻也。 若以此言, 一律當朝之士, 則孰有不得其職, 而灑然決退者乎? 珥、渾素有夙分, 豈可信飛言, 而棄之乎? 雖然, 義謙則常顧二人, 而浮議之起, 珥則絶迹相訪, 渾閉一室, 只於仕朝之日; 弔珥之喪, 乃始脚出門外。 若此而謂之門客, 以殄善行, 是非欺罔聖主者乎? 夫以珥之天分素高, 長益加勤, 經綸之學, 洞究經史, 孝悌之行, 通于神明, 文詞、謀慮, 動越朝紳, 易退難進, 素守確然, 直被聖主之所奬拔, 豈待結於戚里, 乃登要路乎? 其以奪奉氏之田爲咎者, 臣實昭知其不然也。 白川, 臣之祖鄕也。 臣往尋門譜之際, 親問厥由於李諴, 諴之言曰: “吾於曩日, 親往打量, 則奉家立案折受之外, 多有泥生餘田, 李璠之折受, 不爲非矣。” 臣的聞其說, 而見珥於海曲。 適有李潑抵珥書謂: “於經席進對, 乞速招珥, 時有奉家之訟。 天語諄諄曰: ‘雖是厥兄之田, 盍勸其盡與奉家?’” 珥見其書, 含淚謂臣曰: “兄家之窮, 汝所知。 泥生餘地, 不干於奉家, 故老兄依而資生。 今有厥家建訟, 吾嘗勸兄棄之, 而兄則惜死不棄, 如何?” 時有李培達在座受學, 乃曰: “洛中親朋, 明知令兄被奪曖昧之由, 相議各出木端, 買田一區, 欲與令兄, 以資生矣。” 珥謂: “吾無活兄之力, 惱貧友, 亦極未安。 而至承聖諭丁寧, 措躬無地。” 臣過松京見璠, 爲言潑書曲折, 勸與奉家, 璠謂: “吾無立錐之地, 妻子方賴斯田以活。 勸給應受久耕之田, 此何理也?” 臣以培達合力買田之言, 力勸出給。 厥後珥之赴召, 切勸其兄, 幷以立案, 盡與奉氏。 友朋之力, 又不買給甫田, 以此, 璠家失所, 今方凍餒。 此則灼然之事, 而謂奪人田, 不是誣啓乎? 況以船粟之受, 爲若人一疵, 則珥之立朝也, 兄弟孤婺, 悉與同爨, 上下百口, 常隨京、海, 以其俸祿、田收, 不能盡資衣食, 常令家僮, 懋遷有無, 至於賣家鬻田然後, 僅得資生。 而身死之日, 篋無重衣; 鄕無沃田, 淸貧之狀, 擧國稱之。 曾不受斗米者, 豈有全受船粟之理乎? 其謂: “鄭澈之崇酒嗜色, 珥不當薦引” 云者, 人謂頗中澈病, 而實不知其心事。 東方男子, 自能擺脫於坑塹之辱者, 李之菡、成渾之外, 更有幾人哉? 季布有使酒之謗, 而出守河東, 則朝廷不重, 諸侯輕漢; 謝安携妓東山, 而晋朝倚爲朝夕, 則指授方略, 西却强秦, 從容談笑, 坐折桓溫, 人之度量不同, 遭遇亦異。 阮籍托於沈冥, 以免鍾會之譖殺, 而稽康則身中其害。 澈有一兄, 殞於杖下; 姊夫桂林, 削髮而猶誅, 仕道所遇, 動輒有鍾會之爲者, 戚乎戚矣。 沈冥之托, 實出於阮籍之計, 而其按湖南, 有兄嫂居于順天, 澈有少妾, 隨嫂以居。 留順天三日, 日往省嫂, 還宿于官舍, 不敢與厥妾爲私語之計, 是其愼獨之功, 人不可及者也。 其遇父母忌日, 一月斷飮, 成渾之詩, 可驗於斯矣。 其均民役, 三旬止酒, 其所設酌者, 惟待賓、養老、享士之禮, 而四州之妓, 未嘗一駄于道路。 是故, 神氣精明, 能管庶事, 數月之內, 畢均五十官之徭, 窮閻箕頭之斂, 比舊半減。 賞罰嚴明, 雖在當路親戚, 不貸其罪, 人之蒙澤也, 譬如猛虎在山, 而藜藿不採也。 氷壺自潔, 赤心奉公, 人不敢干以私, 其許國一念, 炳炳於聽潮之詩。 及長憲府, 市人皆謂, 李【珥。】、鄭【澈。】二大夫之臨, 獨無各司橫斂也。 是其外有崇嗜之名, 而內無戕伐之實, 榦當大事, 又有適用之才。 其與宇顒ㆍ夢鶴之靜言庸違、色厲內荏者, 仁元、篈、瞻之移性于凶險者, 潑、洁、汝立、起莘之關弓而射師者, 應漑、應泂之世濟其惡者, 何啻天淵之隔哉? 若輩乃以薦澈、後己之故, 淫怒不休, 襆被宵征, 或宿于夢鶴之家; 或會於起莘之廬, 吹毛覓疵, 假手捏辭, 熒惑主聽, 變亂國是。 閱月窮年, 心跡愈露, 彼無實善可記, 而此有德人難棄者則成龍稍黠, 內慙先退, 而宇顒、李潑, 尤欲遂其前非, 遲留都下, 顧望不休, 是則神宗所謂, 餘人斥之, 而不去者。 潑之無識, 已矣已矣, 宇顒三經掃地盡矣, 臣所掩卷而太息者也。 蓋此數人桀黠者, 初假儒名, 爭道李珥善類之宗, 日夕相從, 延譽厥黨, 珥亦以爲: “國事非一手可爲, 必須衆賢交輔。” 故兼包幷畜, 不問新舊, 元規、子京, 亦在收錄。 人自以爲: “不爲銓官, 則必得南臺。” 自出孝元于外, 仇敵滿國。 徐仁元, 孝元之謀主也; 柳夢鶴、朴謹元, 爲其腹心; 尹起莘、金昌一, 爲其指使; 宋應旣、應泂、許篈、金瞻、李潑、李洁、鄭汝立, 迭爲爪牙。 柳成龍頭出頭沒, 屢爲挾韓之議, 珥初却其父行狀之托, 一忤其意, 又於經席, 應對詳贍, 成龍深以爲忌以 “臨事好謀” 之言, 周爰沮毁。 又言徐仁元之大包藏兇惡, 則怒室色市, 橫加詆罵, 末言太平館失禮之故, 則摭其遠接一事, 憑公議, 以攄私憤, 是由成龍學術不精, 妄生猜忌。 夫魏公行狀之作, 在於朱子中年, 晩年聞見, 不免有一二處可疑可悔, 慮有南軒潤筆, 則雖孝子慈孫, 不可以諛墓也。 成龍之奮怒, 不亦非乎? 天下之事, 至簡至易, 只爲庸人撓之, 故君子有爲, 例多艱阻。 若有明良相遇, 諫行言聽, 則愛牛制産, 莫非大事, 而只發於立談之際, 通吳撫蜀, 都是懸度, 而定謀於三聘之初。 珥有經綸之才, 已見於出身初載, 祛弊除瘼之意, 自具於《東湖問答》; 修己爲政之道, 備述於《聖學輯要》, 隨聖問響應, 豈是不量其力者哉? 孔子臨事好謀之敎, 只爲子路之問行三軍, 而發抑其行行之勇耳, 非所可施於君臣諮議之間也。 爲成龍者, 有忠慮於國, 則當以爲君難、爲臣不易之意, 繼發都兪之言, 將順交輔可也。 自信狹見, 十年廝啀, 不亦甚惑乎? 人有一身, 應務多端, 百年講學, 尙懼寡過之難。 仁元之學, 未有時月潛養之功, 而從事於論人長短, 責己不厚, 而責人苛刻, 臧否乖於實踐; 好惡出於炎涼。 厥弟禮元之潛奸將妾, 乃是武人所犬彘, 故停擧有年, 仁元每於武官之門, 晨候乞解。 及爲出身, 至圖將薦, 曁入金吾, 曠官留洛, 百計圖脫。 韓脩年德, 乃是洛中先輩所敬畏, 而深知仁元肺肝, 則必肆陰害, 以及其族而毁之。 朴淳淸直, 乃是朝野士民之所倚重, 而方爲東國之綱, 則必謀排擠, 以及素交而陷之。 力折朝紳, 威陵君父, 而南通李【潑。】、鄭【汝立。】; 北制成【渾。】、閔【純。】則雖謂之包藏兇惡可也, 而成龍則好而不知其惡焉。 孟僖子之爲价于魯君, 應對諸侯, 恥不能相儀, 講學於能禮者, 及其將死, 使其二子, 學禮於孔子。 華使之來, 成龍爲擯相則奉至尊, 不由御門, 乃其大錯也。 挾帷移幕之際, 珥謂辛應時曰: “吾嘗謂, 柳善於治事, 今相大禮, 何其顚倒乎?” 應時卽指成龍幕, 勸其低聲, 珥厲聲曰: “知之何害?” 出幕而言之。 是則君子之用心, 而成龍則挾憾俟隙, 而掎角之, 幸吐私憤, 至於喜動厥友, 其心之不正, 實由其學之背馳。 故《責沈》之文, 迄不聞誦味, 宿君命于妾家者, 至於四日。 是則李墍之所深恥, 而成龍爲之, 其與孟僖子一何相遠耶? 孟子曰: “生於其心, 害於其政; 發於其政, 害於其事。” 政指此等人也。 大抵人臣之當國任怨, 必有不吉之人隨後詆訾。 陶侃, 藎臣, 尙訝夢翼; 張浚忠勞, 人謂跋扈。 惟明主洞照情僞, 雖小臣微冤, 罔有不察可也, 況於大臣乎? 珥有眩暈之病, 乃國人之所共知也。 承召猝作, 不能卽趨政院, 而論以驕蹇、罔上。 玁狁孔棘, 出車事急, 懲乙卯奪馬之患, 憂甘泉烽火之急, 區畫調發而啓之。 乃是事勢之當然, 而論以專擅國柄, 期使一日執退, 是何心哉? 而潑與宇顒, 不察其故, 惟以萋斐之言, 斷爲吁咈之啓。 嗚呼! 逄蒙殺羿, 人所均惡, 讒人罔極, 國步斯頻、師友道喪, 莫甚於斯。 今豈意潑、洁、汝立、起莘四人者, 最敬珥、渾, 初若泰山北斗, 至於朝夕參候, 而一薦不亟, 反若豺虎毒藥? 起莘則日毁于卿相之門, 又與金昌一, 迭下嶺南, 遍間于名流, 必務去之然後, 快於其心。 自古以來, 曷嘗有害師反道, 而能愛其君者乎? 臣與宇顒, 同年出身, 而同爲中學典籍, 汝立其時訓導也。 喜其同登珥、渾之門, 揀誨儒生之約, 甫定而遷官。 自此而後, 常擬爲善人, 又與潑、洁交契尤深者, 只爲篤信珥、渾而已。 及夫浮議崢嶸, 潑也向臣, 累言薦澈之非, 臣旣目見澈事, 無愧神明, 不能苟從, 乃又疏論其珥迹孤危。 爲養親, 求宰報恩, 崔永慶朝過而詈珥; 金宇顒夕至而嘲珥。 臣始疑之謂: “永慶林下無求之人, 而宇顒進退端方之士也。 其所譏訶, 必有所自, 及於三司交攻, 天樞震搖, 河洛讜論, 久稽于政院, 成渾直言, 人指爲私護。 許篈啄賢之疏, 則世不怪其欺罔君父, 乃知細人情狀, 綢繆糾結, 必欲使氷爲炭, 而指鹿爲馬。 倘非天日之明, 旁燭魍魎, 則南袞所爲, 必出於此輩, 而魚肉忠賢, 世不之惜矣。 臣於是, 衋然傷心, 抵書于李潑: “俾於居憂欒棘, 心無外慕之日, 深惟遂初之是, 而再思朋亡之戒。” 潑有答書曰: “何不觀於柳襄陽之遠貶乎?” 宇顒時按湖南, 其往復之書, 亦以應瑞外注爲咎。 應瑞者, 夢鶴之字, 而時出襄陽。 人多以成渾爲嫉善, 而臣則素知夢鶴之爲不忠也。 夢鶴之爲臺官也, 欲論尹毅中貪邪之狀, 毅中使謂潑母曰: “潑也, 與夢鶴交厚, 今玆駁議, 必潑所爲。 吾欲先妹下鄕。” 潑母招潑責之, 對案不食, 潑往言厥故, 夢鶴爲停厥議。


〔○〕夫獸有獬豸; 草有指侫。 聖上以夢鶴爲善士, 擢居言職, 所當不顧前後, 力言大貪至姦之狀, 報君親、酬知己可也。 乃怵於名途, 瞻前顧後, 使湖南巨猾, 迄保崇班。 潑也以此, 謂夢鶴如孔子, 反取一時淸節之士, 一綱打盡, 南臺之罷, 專爲此等人也。 潑之此擧, 莫非爲毅中作地、爲己兄弟作地耳, 其心誠在於社稷乎; 其意誠在於補闕乎? 臣猶戀潑爲舊交, 不忍卽絶, 衝寒南走, 反覆指陳, 冀以回惑, 悲辭苦語, 懇懇不已。 而厥兄弟蓄怒之意, 勃勃不休, 猶以成渾爲非, 而汝立爲是, 多者爲士林, 而寡者爲不肖, 撑眉努眼, 必孚羸豕之躑躅。 臣乃三書絶之, 慨然久之。 今過州府, 請與相見, 臣謝病不往, 又以二詩絶之。 嗚呼! 不稽古事, 其可以別人是非乎? 西漢之末, 詔擧可爲大司馬者, 孔光等薦王莽, 何武薦公孫祿, 祿薦何武。 夫以逄萌浮海, 梅福掛冠之秋, 上書頌莽者, 至於擧國靡然, 乃心王室者, 只有武、祿二人, 其交章互薦, 乃是不期之勢。 而擢莽爲大司馬, 則乃以交相稱譽, 幷罷二人, 旣去二人, 則革漢爲新, 惟莽所爲耳。 執古御今, 則珥之薦澈; 渾之救珥, 果有私心乎? 靡若頹波者, 果爲君子乎? 砥柱橫流者, 果爲小人乎? 所謂士林者, 學有所傳, 行修于家, 鄕里敬其孝友, 丘民賴其休澤, 口不言善, 而人自不忘者是已。 豈可以幢幢往來, 煦煦孑孑, 竊勺水以自多; 懷利祿以相趨, 借小廉曲謹之人, 以圖藎臣者, 而强名之謂士林乎? 必以多寡爲勝負, 而一惡異議之作, 則曹氏之代漢, 不宜有孔融之正色; 秦檜之擅宋, 不宜有趙鼎之强魂。 君父何罪, 孤立無救, 而受其陵暴乎? 其以久仕留洛, 一無猷爲, 責之成渾者, 尤爲無理。 魯繆公之世, 公儀子爲政, 子柳、子思爲臣, 魯之削也日甚。 夫以山野獨行之士, 幸被聖眷, 遲留踽涼, 而群譏衆笑, 起自門墻; 交臂降叛, 出於同盟, 跖、蹻爲廉; 隨、夷爲濁, 方正倒置; 群枉得志。 郞僚之議, 一惟新進浮薄之爲賢, 而觸手生梗, 莫敢誰何則陽城痛哭, 施之何地? 杜甫憂時, 救房琯斯已, 雖以古賢處之, 惟狼狽出關而已, 展布心腸, 此其時乎? 其以海西人獻疏, 爲聽渾囑, 而用翼弼假製者, 尤甚無謂。 李珥躬行之實, 尤著於海西人之觀感者, 或有投戈而學道者, 愼終追遠之家, 不勝其衆, 成章達理之士, 不下於文獻舊徒。 喪師三霜, 追慕不已, 至於立祠象賢, 而幷享其師之所尊慕者。 其聞誣善有章, 射師有人, 則其忠肝義膽, 固有不約而同憤者, 必欲逕渡洛河, 直籲天閽耳, 豈待左迂坡東,【成渾之家。】右廻江濆,【宋翼弼之家。】聽人囑, 而藉人手哉? 況歷變履險之餘, 洛俗尤薄, 昔之矩步者, 多有更名他師, 以圖進取者。 渾之西還, 杜門却掃, 淡無營爲, 幷厥考鄕賢之祠, 垂立而中止, 其視汝立盜名殖利, 廣役僧徒, 創起三處書院, 强誘湖界之士, 期使背珥, 而從我者, 不啻龍猪之別。 而潑也, 自多附己, 其以乘馹迂回, 必見徐仁元於扶餘, 極意陷害忠良者, 目之爲賢, 而不知其非。 乃若吳健憂國之士, 則一枉見妹, 是亦人情, 而必論枉馹之罪, 國家綱紀, 一何前後不同耶? 此輩之說曰: “論人得失, 是亦格物窮理之一端。” 嗚呼! 人在堂上, 方能辨堂下人曲直。 此輩則素無積講實踐之力, 而徒仰人鼻息, 以毁躬行君子, 至以三軍、萬姓之所同賢者, 仰蔽天日, 而無所忌憚。 其以詖淫邪遁之辭, 馳騖一世, 以空人國, 而不致亂亡者, 自古無之。 昔人有論: “王弼、何晏之罪, 甚於桀、紂。” 以其迷衆, 而貽患乎歷代也。 臣亦以爲, 許【篈】、鄭【汝立。】、徐【仁元。】、尹【起莘。】之簧鼓一國, 反道欺明之罪, 甚於王何也。 不早絶之, 臣竊懼一葉褊小之國, 壞於此輩之手, 而君親大義, 人莫有倡之也。 臣於斯世, 所師事者三人, 李之菡、成渾、李珥也。 三人學問所就, 雖若不同, 其淸心寡欲、至行範世則同, 臣嘗欲彷彿其萬一, 而不得。 及荷提督之任, 不諒孱才拙見, 欲以是三人之敎臣者, 遍諭良士, 而許、鄭、徐、尹之說, 盛行於江湖之間, 損賢者之志, 而益不肖之過者爲無窮。 今聞, 臣是珥、渾之徒, 達官則或欲割席。 而挾書者, 類多叛走, 至有詬罵無狀之言, 四面而起。 緣臣無狀, 辱及師友, 臣實反顧慙恧, 而竊爲聖主痛惜也。 古之明王, 好善而忘勢, 兼盡君師之道, 尙德尊賢, 以建民極, 使先知, 覺後知; 先覺, 覺後覺, 不使讒言邪說, 間於其間, 故先輩奮庸, 後輩繼作。 股肱不乏, 百職惟熙、致治當年, 垂裕無窮。 殿下之典學修身, 慕道求賢, 以圖民康者, 二十年於此矣。 才不借於異代, 又有臣前所稱數君子者, 承昔人餘風, 賴祖宗休澤, 懋有實德。 老而逝者, 雖不及致, 幸而存者, 亦旣畢至。 若自頃歲, 任賢勿貳, 君臣相誓, 勉由周行, 克己治人, 實用其力, 則一年工夫, 必益於一年, 聖德之升, 今可以如日中天矣。 風行草上, 寧有不偃之物? 庶見反側之徒, 亦旣革面爲善, 賢賢長長之心, 油然自出矣。 乃有日宣三、六德之人, 分布內外, 血誠匡庇。 上有道揆; 下有法守, 則敎可以明, 政可以平, 徭可以輕, 刑可以淸, 化可以成, 年可以登, 民可以寧矣。 豈至如今, 含糊偏黨, 泯泯棼棼, 前有讒賊而不省; 後有奸盜而不察, 民愁兵怨, 天怒災興, 久旱早霜, 焦禾殺菽, 地震風雹, 人畜俱傷, 年荒而猶責重稅; 歲飢而不息橫徭, 扶老携幼, 散丐四方者, 擧將爲凍餒之殍哉。 不惟是也, 民風俗習, 日歸薄惡, 爭恨小故, 殺人如麻, 子而殺父者有之; 妻而殺夫者有之; 民而謀主者有之。 三綱之中, 僅僅不絶者, 惟君臣大分, 而猜賢罔上, 人不爲非, 再命求言, 寂無諫聲, 季氏家政, 莫敢明指, 則君臣之分, 亦幾乎絶也。 臣嘗仰屋興歎, 竊思其故, 諒由殿下有爲之志, 觸事易懈, 緝熙之學, 未能純一如文王, 宗孟邪說, 鉗了一世人口, 仗馬之戒日至, 而道州之鑑不遠, 人懷疑貳, 莫敢發言也。 靡靡悠悠, 又積數年, 則臣竊懼殿下國事, 無復可爲也。 嗚呼! 道不遠求, 政當率初。 伊尹告于太甲曰: “君罔以辯言, 亂舊政。” 宋仁宗, 誤信賈昌朝陰主王拱辰之說, 出杜衍, 罷范、富, 韓琦、(歐陽脩)〔歐陽修〕之疏, 亦不念聽, 朝政不淸者十年, 歲惡民流, 邊警屢作。 辯言亂政之害, 斯可驗矣。 然猶罷黜群賢, 宣力於外, 不至邈然廢棄, 故所往政擧, 民不損瘠, 至於晩政, 迭用富、韓然後, 宇內寧謐者七年, 是皆初政所用應時之賢也。 中若不廢, 則宋室豈至於不競哉? 臣竊仰惟, 殿下不殺之威, 庶幾乎仁宗; 禮貌賢士, 亦近於仁宗, 只爲東土人物, 不及宋朝十分之一, 又以些少遺才, 悉廢乎溝壑, 則八道窮民, 何以蒙澤? 他日夢卜之選, 亦何由副民之望乎? 李之菡有言曰: “東民幸有生理。 主上好生, 相淳淸白, 阿大夫求譽之賂, 不敢到京師, 仕途之淸, 是蓋民蘇之日也。” 及乎浮議崢嶸, 台纏屢搖, 之菡又歎曰: “東國藎臣, 只有朴淳, 而亦不使安於朝廷, 淳若去國, 則朝廷危矣。” 至于今日, 其言大驗。 或以奪人臧獲, 病其晩節, 是則決無之事也。 當淳兵判之日, 曹人有負贖木投門者, 其數甚多。 淳問其由, 人曰: “軍士贖木, 例分于司員之宅也。” 淳卽呵, 使去之。 厥後李珥爲判書, 言同僚曰: “國家深憂, 戰士衣寒。 司贍之木, 亦旣畢輸, 而猶多未頒處, 若此曹中所分之木, 合輸于此邊, 則可衣一鎭寒卒。” 同僚敬而從之。 曹人稱之曰: “朴相、李相不取則一揆” 云, 是, 淳不迂而珥不迂處也。 臣又見, 珥在海西, 摭取西山《政經》中, 守令當爲之規, 與其方伯李海壽, 講而試之。 及爲大憲之日, 因《政經》爲戒書, 酌古通今, 使可易行, 分曉于八道牧守中有志者, 粘壁觀之, 最有所益, 是又珥之不迂處也。 今也, 其人雖亡, 其友尙存, 八道帥守, 均有西山之責者也。 若令其友之可擧其政者, 試曉于一道, 次及他方, 使遠近令尹, 俱有惻怛愛民之心, 幷取鄭澈兩道均田之規, 命行于八道, 則涸轍噞喁者, 庶幾一日小蘇矣。


〔○〕然所以致此之本, 惟在於聖主之身, 聖主亦宜自謀所以淸化源、革流弊者, 日乾夕惕, 仰體天行之健, 察倫明物, 俯思人道之近。 深惟 “股肱惟人” 之訓, 兼懷 “日月愈邁” 之憂。 務得良臣, 窹寐求之, 昔者所進, 今不俾遁藏, 擧爾所知, 引爾所不知, 忠厚直諒之士, 次第收召, 期與訏謨定命, 遠猷辰告, 翕受敷施, 行著習察, 則誠身之敎, 自刑於外, 八荒四闥, 惟吾所令矣。 子夏曰: “舜擧皐陶, 不仁者遠; 湯擧伊尹, 不仁者遠。” 蓋人皆化而爲仁, 不見有不仁之迹也。 《書傳》有之曰: “君子在野, 小人在位, 民棄不保, 天降之咎。” 君子在位, 而天降咎, 民不保者, 未之有也。 第此所云, 實係殿下家事, 而宰相之責, 臣不敢索言矣, 請言臣職之當爲也。 臣聞, 拱把桐梓, 在乎早培; 靑雲佳士, 起于草廬。 本養人材, 乃是他日之棟樑, 而所以養之之具, 有四不備。 一曰、敎導之非人也。 臣伏見, 廣文注擬之事, 銓曹不能盡察, 一付書吏之手, 視其地膏瘠, 爲賂物多少。 及到其任, 惟事哺啜, 不知勸講之爲何事, 此窮生之所以被剝, 而士風之所以不美也。 李珥爲政曹, 申擧鄕選之規, 俾擧有學行者。 諸道固不可多得矣, 湖南爲人材府庫, 兼有親承先進之敎者, 不無一行可取; 一經可誨者。 臣在鄭澈幕下, 相與盡心推訪, 凡得五十餘人。 意謂, 以此分敎湖南, 則雖未盡善, 似無曠校。 而後聞諸道之選, 頗多後至。 雖間有冒屬者, 視前日付吏之手, 則多有得人處。 中有朴濟爲人, 與鄭澈相厚, 好言人過, 密囑臺官, 幷廢諸道公選。 自是之後, 許多敎人之官, 還復賂吏之規, 目今赴任者, 鮮有不謁於銓吏, 而不由乎請托者。 若此而望其士氣之振奮, 不亦左乎? 謂, 宜還選文行俱備者, 隨缺補之, 文士南行中, 罷散而窮居, 知書識理者, 優其俸廩而付批, 則廣文之任, 人必加敬, 而學徒矜奮矣。 中朝書院, 各有山長, 以敎後生。 兩南則多有書院, 因俗開導之無妨, 而不悅者, 多欲毁之。 一邑僧寺, 或以十數而不論, 至於吾儒講道之所, 不幸僅有, 而至欲廢之, 已有朱子之歎矣。 臣之所管, 公州有孔巖精舍; 舒川有鳴谷精舍。 孔巖則有良人徐起, 曾學於李仲彪, 學博而行全, 傍近受學者, 或中生、進, 多有易敎之士。 而鳴谷則別無主張之師, 頃歲臣嘗一過, 多見其開爽可敎者, 而今此遍講, 一無大進益者。 臣意以爲, 宋翼弼及其不死於溝壑、水賊, 納臣資級, 以與安氏, 贖其身、貰其罪, 使道人、漁子, 遍招于邦域, 倘其至也則以爲鳴谷山長, 因其才而敎導, 則厥有成效, 必勝於愚臣十年提督矣。 二曰、激勵之無方也。 臣竊聞, 東漢之朝, 表著嚴光之節, 故聞風興起者, 有黃憲、郭泰, 躬修樂善, 激昻後進, 名流代作。 朝廷專擅者, 或萌簒逆之心, 而草野危言, 金石其剛, 故雖以曹操之朶頤, 而必殺孔融, 猶畏餘論, 令其子代漢, 而身托於周文。 我朝祖宗以來, 嘉奬吉再、追爵鄭夢周。 曁乎聖朝, 特謚金【宏弼。】、鄭【汝昌。】、趙【光祖。】、李【彦迪】, 其於徐敬德、曺植、成運、朴薰, 莫不致祭, 所以激勵儒林者至矣。 獨於李之菡高世之行, 未有所及, 僻縣蒙士, 何以奬進? 之菡爲人, 天質奇偉, 孝友絶倫, 聞兄之蕃病在洛中, 步自保寧, 不憚其勞, 謂兄有師道, 服其喪三年。 樂善好義, 出於天性, 聞有一行者, 則輕千里而見之, 安命世之死, 追悼平生。 曺植隱淪, 神交篤好; 成渾、李珥, 最所敬重; 鄭澈剛直, 雅言稱之。 尤好奬誨後生, 李山甫之孝友忠信; 朴春茂之恬靜有守, 俱有所自。 至如徐起下賤之人, 貧不力學, 不愛其財, 資以成就。 晩應徵辟, 出宰二縣, 薄奉厚下, 祛弊賑窮, 皆立宏遠之規。 束姦御吏, 不惡而嚴, 一境稱其神明。 常懼一物失所, 志伊尹之所志也; 不以一毫自浼, 實東方之伯夷也。 又於縣學, 欲兼文武之才, 以備邦國之用, 謀猷材調, 隱然有孔、孟風度。 不幸病死牙山, 牙山之民無少長, 如喪父母, 攔街號哭, 爭奠雞酒。 其佯狂自晦, 所以避禍, 而見試明時, 非全遯世也。 若依曺植、朴薰例, 贈之爵, 而賜之祭, 以敦薄俗、以立懦夫, 則人知實行之爲可尙, 觀瞻感化, 不自知其日進, 事親從兄, 必有可觀, 而亦可推以事君矣。 三曰、禁防之無術也。 明道先生論選士之制: “先訪德業充備, 足爲師表者, 次求篤信好學, 材良行修者, 延聘敦遣, 萃于京師, 俾其朝夕, 相與講明正學, 擇其學明德尊者, 爲太學之師, 次以分敎天下之學。 其道必本於人倫, 明乎物理, 其敎自《小學》灑掃應對以上, 至於窮理盡性, 擇善修身, 至於化成天下, 自鄕人可至於聖人之道。 擇士入學, 縣升之州, 州賓興於太學, 太學聚而敎之, 歲論其賢者、能者於朝。 凡選士之法, 皆以性行端潔, 居家孝悌, 有廉恥禮讓, 通明學業, 曉達治道者。” 朱子讀此, 未嘗不慨然發歎, 以後世養士無是具也。 我朝賢良、明經等科, 纔設於趙光祖立朝之日, 而旋廢不行, 幷其中科者, 陷于罪網。 厥後用人之路, 只倚科擧一事, 初講《小學》, 乃見監試, 後設圓點, 滿數赴擧, 意非不美、事非不密, 而懈意易生, 奉行無人。 《小學》文字之出, 至有不知綱領者, 圓點百日之籍, 實多不識庠門者。 是以, 巧僞易生, 人懷僥倖, 惟謹抄科文, 善於剽竊, 以爲干祿之徑。 至有身居京洛, 而稱秋場下鄕, 抑有子不知書, 而稱相避, 換道以應。 蔡人之不習《戴記》, 其甚姦黠者, 豫約外人, 交通場卒, 出題製納, 以瞞試官之目。 致使未解六甲者, 或中司馬, 不識三事者, 騫勝別擧。 一有飄風之得, 不計穿窬之恥, 不惟驕人於白日, 方將妬賢於明時。 郞舍無許邕, 孰不署于出身文字; 學士有劉儀, 已先賀其潤屋楷梯, 不聞王曾志不在於溫飽; 或見劉蕡終抱屈於蓬蓽。 欺君罔上, 積漸於此, 耗蠧滋興, 生靈愈困。 嗚呼! 宰相、臺諫, 悉由於此; 百職、帥守, 亦由於此, 而豫養無策, 禁防隨壞。 是以, 李珥憂之, 嘗於石潭書室, 不許人持科文抄集, 惟以《小學》、《近思錄》先奬誨之, 次及四書五經, 經學不明, 文理不達者, 不許赴擧。 臣旣冒受提督之任, 請以先賢之說, 申擧學校規制, 幷嚴科擧事目。 惟使童蒙, 聽敎于學長而業儒, 私自讀書之類, 一切革罷。 悉付于鄕校, 分齋別類, 因材廣誘, 日有課程, 先敦尙實學, 次及四書子集, 篤講不懈, 俟其有成然後, 臨場製述。 依朱子三八日出題、四九日考試之規, 不尙文體卑弱, 惟取辭意剴切者, 奬誨成就, 激作有方。 幼學而不通四書, 作詩賦, 無倫理, 不許觀光于監試; 生進而不通《近思錄》、經史, 爲文章, 不以理勝者, 不許冒入于東堂別試; 鄕人之求入于館學者, 不於提督畢講《小學》、四書者, 亦不許冒入。 幸中初試, 求爲訓導取才之類, 幷聽經提督面講。 凡干都目之移于入門官; 陳省之移于吏、禮曹之際, 必有提督同守令署押然後, 許試許講。 且使虔州之人, 不使貫於開封戶籍, 謝還之輩, 不規利於蔡州決科, 則借作、代講之弊, 可以永革; 濫入、罷榜之患, 亦可永絶。 而場屋不溷, 科擧肅淸, 庠序皆爲樂趨之地, 讀書應擧者, 亦必有吉人矣。 四曰、輔翼之非宜。 蓋自盤、盂、几、杖之銘, 豫養者不傳, 而德行、道藝之敎, 忽而不講, 所以匡直輔翼之具, 只有先賢學規。 朱子之知南康, 有《白鹿學規》, 其與魏應中書, 又有十訓。 沒世百年, 人多向慕者, 以其親炙者, 面命而覿德之至近也。 今之學校, 雖或以此懸之楣間, 而有司所取者, 惟先詩賦, 故要作貴人, 而不要作好人。 最名俊秀者, 惟詞章是尙、訓詁是力, 無一人仰惟揭示之方, 以求警心, 而飭身也。 是不啻利欲之薰心, 實惟聞風之遐遠也。 李珥之卓行格論, 固可以聳動當世, 而雅歌常言, 動有學朱之願。 故其於石潭精舍, 推衍洞規十訓之意, 別爲約束, 以訓來士, 士多興起。 而所著《擊蒙要訣》, 又便於訓蒙以正、開俗以禮; 其所纂進《聖學輯要》, 備著修己、正家, 爲政之道, 綱領節目, 粲然有序。 臣於昔年, 嘗一過目, 而未能得一本自隨, 只以書室約束、《擊蒙要訣》, 試敎鄕族童稚, 由是而入于《小學》、《家禮》; 由是而入于《近思錄》、四書, 甚易且近。 今於提督之方, 亦欲先敎蒙士, 以示入道門戶, 則耳目所入, 警責者必深, 而仁元、汝立邪詖之說, 錮人耳目, 眞儒的確之論, 將無以牖人。 臣愚切願, 以此約束, 命布于各校, 又以《擊蒙要訣》、《聖學輯要》, 印頒于界首官。 時有有志之士, 展讀而服膺, 則同有是心者, 或出於窮鄕, 人知致澤君民之事, 亦可展布於斯今矣。 臣於此, 尤有所感焉。 司馬光所進《資治通鑑》一部, 所論尤致意於忠邪之辨, 蔡卞使其徒薛昂, 乞毁其板, 陳瓘以神宗所製御序之事, 出策於場屋, 卞乃令學中, 置板高閣。 《輯要》所論, 起自立志、收斂, 以極于立紀綱、安民, 裒聚古今聖賢之訓, 類會門別, 言言致意、段段提醒, 必欲人主, 反觀而自省, 須知堯、舜之道, 可行於今日。 其要言、切務, 當求之《大學》、《近思錄》, 而不可以等閑文集看者也, 孤忠皦日, 必蒙聖主之鑑照矣。 第於用賢、取善兩章之間, 深明君子小人, 似是而非之狀, 則近日極口詆謗者, 竊懼銷板於他日。 倘蒙聖主一揮宸翰, 略敍不可壞之意, 用以傳示文字, 如神宗之於司馬, 尊名之謚, 且命同志議, 更考進, 用表于坡東丘土, 則陸宣公章奏, 不淪於世, 而大明之下, 爝火自息矣。 臣以草野孤蹤, 屢陳狂言, 自知僭越, 罪在不赦, 而幸蒙聖主天覆海涵之量, 迄不加誅, 感激之深。 謹採街論巷議之切於聖聽者, 略一控達, 而靑燈展書, 頗有食芹之美, 願畢有所陳焉。 臣伏見, 《朱子大全》一書之訓, 何莫非切於君臣上下者, 而諸賢行狀數卷中, 備敍當時君子見抑於小人之狀; 糾紛前後之事, 最明且備, 興衰治亂, 悉分於此。 聖主一覽, 當爲長太息者也。 願於淸燕之暇, 特賜披閱, 則今之朝廷, 卽宋之朝廷, 而君子小人之極, 將不逃於睿鑑之下矣。 臣之所望者, 惟廣文冷料, 分養老母而已。 東西二字, 實不關於臣身。 只爲淳、澈、珥、渾之心迹, 皎如日星, 萬無偏黨之理。 而俗見易惑, 邪議繽紛, 師友道絶; 君臣義喪, 士不可敎; 民不可保, 悼亡駭存, 瀝血盡言, 觸冒權貴, 指斥時譽。 宋麟壽絶芑而被害; 李天啓論芑而斥死。 臣命孤危, 自此益甚, 不有國武之見殺, 定被元定之遠竄矣。 但一身甚小, 而一國至大; 泛交可悔, 而君師義重。 反覆陳辭, 願脫珥、渾之流於西字, 而推其敎, 與人共之。 臣伏願聖主, 一言破之, 以昭白日於中天焉。 聖主倘不以臣言爲然, 則願召害珥之徒, 親給天章之札, 俾陳時務之急。 果有懿德峻行, 爲衆所服, 忠言嘉謨, 日出不窮, 實有匡主德, 而庇斯民者, 絶勝珥、渾, 則臣請結舌, 枯死于溝壑, 而無恨也。 孤憤激中, 言不知裁。 聖明留神裁, 幸焉幷取四條所論, 而命議行之, 以幸一方之士。 臣不勝激切屛營之至, 謹昧死以聞。

疏入七日, 留中不下, 憲又上疏, 申前說。 上答曰: “爾之封章久矣。 近日以來, 予心緖不寧, 未暇披閱, 未卽發落。 汝或歸任所, 或任意爲之。” 因傳曰: “因求言陳疏之誠, 良用嘉焉。” 命下該司議啓, 寢, 不報。


○副提學丁胤福等上箚, 論斥趙憲疏辭之謬妄, 上答曰: “大槪與其侈無窮之口舌, 爭無益之是非, 莫若反己而自省幸矣。” 是日, 弘文館會議, 製箚不能裁, 適夜深乃寫完, 呈進。 日下敎曰: “昨夜三更, 中官振鈴, 披衣而起。 自念, 夜深漏靜, 安得有奏事? 非有警急, 必是邊報。 趣左右, 出而應之, 則乃一張浪說也。 此非必於丙夜鳥獸皆眠之時, 可上之書也。 玉堂雖急於進言, 不揆事體, 而政院在出納之地, 所當取其緩急, 諭以事體, 姑待翌朝而上, 夫誰曰不可? 今乃迷昏、顚倒於驚夢之餘, 惟玉堂傳令是趣, 此穩當乎? 後日若踵此習, 必有罰矣。 且宮門未昏而閉; 已明而開, 厥有其意, 雖以萬乘之尊, 見拒於守關之吏。 今之爲臣僚者則欲使出入自如, 隨手任意, 視公門, 曾不若閭里之門, 殊異於古之人矣。”


十九年 十二月[편집]

12月 1日[편집]

○朔辛酉/領府事朴淳辭職。 淳本家湖南, 至是不敢遠歸, 卜居于永平山中白雲溪上, 名其室曰拜鵑窩。 有泉石之勝, 日與野人, 逍遙漁釣間, 學者遠來, 亦不倦敎訓, 絶口不言世事, 閑淡如布衣時。 上累召皆辭, 上, 下諭曰: “見卿辭疏, 知卿斂迹不歸。 其於自處, 得矣, 一時風氣之象, 不好。 前所以催卿上洛, 不使顚倒于草莽之間者, 非爲卿也。 有旨到日, 卽上道來居于京。” 淳又辭不至。


○時, 趙憲論宋應漑葬其父母用隧爲僭, 其弟應泂上疏伸辨。 上曰: “自有公論, 如何輒來紛爭, 使朝廷爲訟場? 本當罰治, 今姑不究。”


○李陽元爲吏曹判書, 吳億齡爲吏曹正郞, 李恒福爲修撰。


○以申欽爲慶源訓導。 欽時年二十一, 已有文名。 欽之舅宋應漑, 以欽早孤, 常所撫愛。 及癸未黨事作, 應漑當避嫌, 以啓草示欽, 欽驚曰: “童子無知, 但聞栗谷以儒名世, 恐舅父此論, 不見是於後世, 則反爲身累耳。 應漑大怒, 不復與言。 由是, 宋氏誣欽黨珥, 而背應漑爲不祥。 及登第, 諸少憎嫉, 黜補學諭, 差遣北塞惡地, 俄移廣州訓導。 欽自少守靜讀書, 初無意入黨進取, 亦非貳於舅家。 而只坐一句私語, 被誣遭阨, 如流貶罪人, 故世遂目以西人, 非欽本意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