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주자어류/권113 주자10 朱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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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卷第一百一十三

  • 朱子十
  • ∞∞∞∞訓門人一
  •  113:1 問: “氣質弱者, 如何涵養到剛勇?” 曰: “只是一箇勉强. 然變化氣質最難.” <以下訓德明.>
  •  113:2 “今學者皆是就冊子上鑽, 卻不就本原處理會, 只成講論文字, 與自家身心都無干涉. 須是將身心做根柢.” 德明問: “向承見敎, 須一面講究, 一面涵養, 如車兩輪, 廢一不可.” 曰: “今只就文字理會, 不知涵養, 便是一輪轉, 一輪不轉.” 問: “今只論涵養, 卻不講究, 雖能閑邪存誠, 懲忿窒慾, 至處事差失, 則柰何?” 曰: “未說到差處, 且如所謂‘居處恭, 執事敬’, 若不恭敬, 便成放肆. 如此類不難知, 人卻放肆不恭敬. 如一箇大公至正之路甚分明, 不肯行, 卻尋得一線路與自家私道合, 便稱是道理. 今人每每如此.”
  •  113:3 問: “涵養於未發之初, 令不善之端旋消, 則易爲力; 若發後, 則難制.” 曰: “聖賢之論, 正要就發處制. 惟子思說‘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 孔孟敎人, 多從發處說. 未發時固當涵養, 不成發後便都不管?” 德明云: “這處最難.” 因擧橫渠“戰退”之說. 曰: “此亦不難, 只要明得一箇善惡. 每日遇事, 須是體驗. 見得是善, 從而保養取, 自然不肯走在惡上去.”
  •  113:4 次日又云: “雖是涵養於未發, 源淸則流淸, 然源淸則未見得, 被它流出來已是濁了. 須是因流之濁以驗源之未淸, 就本原處理會. 未有源之濁而流之能淸者, 亦未有流之濁而源淸者, 今人多是偏重了. 只是涵養於未發, 而已發之失乃不能制, 是有得於靜而無得於動; 只知制其已發, 而未發時不能涵養, 則是有得於動而無得於靜也.”
  •  113:5 問: “看先生所解文字, 略通大義, 只是意味不如此浹洽.” 曰: “只要熟看.” 又云: “且將正文熟誦, 自然意義生. 有所不解, 因而記錄, 它日卻有反復.”
  •  113:6 德明問: “編喪·祭禮, 當依先生指授, 以儀禮爲經, 戴記爲傳, 周禮作旁證.” 曰: “和通典也須看, 就中卻又議論更革處.” 語畢, 卻云: “子晦正合且做切己工夫, 只管就外邊文字上走, 支離雜擾, 不濟事. 孔子曰: ‘操則存, 舍則亡.’ 孟子曰: ‘學問之道無他, 求其放心而已矣.’ 須如此做家計. 程子曰: ‘心要在腔子裏, 不可騖外.’ 此箇心, 須是管著他始得. 且如曾子於禮上纖細無不理會過. 及其語孟敬子, 則曰: ‘動容貌, 斯遠暴慢矣; 正顔色, 斯近信矣; 出辭氣, 斯遠鄙倍矣. 籩豆之事, 則有司存.’ 須有緩急先後之序, 須有本末, 須將操存工夫做本, 然後逐段逐義去看, 方有益, 也須有倫序. 只管支離雜看, 都不成事去. ‘行有餘力, 則以學文.’ ‘志於道, 據於德, 依於仁’, 然後‘游於藝’. 今只就冊子上理會, 所以每每不相似.” 又云: “正要克己上做工夫.”
  •  113:7 先生擧遺書云: “根本須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 又云: “學者須敬守此心, 不可急迫, 當栽培深厚, 涵泳於其間, 然後可以自得. 今且要收斂此心, 常提撕省察. 且如坐間說時事, 逐人說幾件, 若只管說, 有甚是處? 便截斷了, 提撕此心, 令在此. 凡遇事應物皆然.” 問: “當官事多, 膠膠擾擾, 柰何?” 曰: “他自膠擾, 我何與焉? 濂溪云: ‘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 中與仁是發動處, 正是當然定理處, 義是截斷處, 常要主靜. 豈可只管放出不收斂? ‘截斷’二字最緊要.”
  •  113:8 又云: “須培壅根本, 令豐壯. 以此去理會學, 三代以下書, 古今世變治亂存亡, 皆當理會. 今只看此數書, 又半上落下. 且如編禮書不能就, 亦是此心不壯, 須是培養令豐碩. 呂子約‘讀三代以下書’之說, 亦有謂. 大故有書要讀, 有事要做.”
  •  113:9 問: “五典之彝, 四端之性, 推尋根源, 旣知爲我所固有, 日用之間, 大倫大端, 自是不爽. 少有差失, 只是爲私欲所撓, 其要在窒慾.” 曰: “有一分私慾, 便是有一分見不盡; 見有未盡, 便勝他私慾不過. 若見得脫然透徹, 私慾自不能留. 大要須是知至, 才知至, 便到意誠·心正一向去.” 又擧虎傷事. 當時再三深思所見, 及推太極動靜·陰陽五行與夫仁義中正之所以主靜者求敎. 曰: “據說, 亦只是如此, 思索亦只到此. 然亦無可思索. 此乃‘雖欲從之, 末由也已’處. 只要時習, 常讀書, 常講貫, 令常在目前, 久久自然見得.”
  •  113:10 問: “山居頗適, 讀書罷, 臨水登山, 覺得甚樂.” 曰: “只任閑散不可, 須是讀書.” 又言上古無閒民. 其說甚多, 不曾記錄. 大意似謂閑散是虛樂, 不是實樂.
  •  113:11 因說某人“開廣可喜, 甚難得, 只是讀書全未有是處. 學者須是有業次. 竊疑諸公亦未免如此”. 德明與張顯父在坐, 竦然聽敎. 先生言: “前輩諸賢, 多只是略綽見得箇道理便休, 少有苦心理會者. 須是專心致意, 一切從原頭理會過. 且如讀堯舜典‘曆象日月星辰’, ‘律·度·量·衡’, ‘五禮·五玉’之類, 禹貢山川, 洪範九疇, 須一一理會令透. 又如禮書冠·婚·喪·祭, 王朝邦國許多制度, 逐一講究.” 因言: “趙丞相論廟制, 不取荊公之說, 編奏議時, 已編作細注. 不知荊公所論, 深得三代之制. 又不曾講究毁廟之禮, 當是時除拆, 已甚不應儀禮, 可笑? 子直一生工夫只是編奏議. 今則諸人之學, 又只是做奏議以下工夫. 一種稍勝者, 又只做得西漢以下工夫, 無人就堯舜三代源頭處理會來.” 又與敬之說: “且如做擧業, 亦須苦心理會文字, 方可以決科. 讀書若不苦心去求, 不成業次, 終不濟事.”
  •  113:12 臨別, 再言: “學者須是有業次, 須專讀一書了, 又讀一書.” 德明起稟: “數日侍行, 極蒙敎誨. 若得師友常提撕警省, 自見有益.” 曰: “如今日議論, 某亦得溫起一遍.”
  •  113:13 問: “前承先生書云: ‘李先生云: “賴天之靈, 常在目前.” 如此, 安得不進? 蓋李先生爲黙坐澄心之學, 持守得固. 後來南軒深以黙坐澄心爲非. 自此學者工夫愈見散漫, 反不如黙坐澄心之專.’” 先生曰: “只爲李先生不出仕, 做得此工夫. 若是仕宦, 須出來理會事. 向見吳公濟爲此學, 時方授徒, 終日在裏黙坐. 諸生在外, 都不成模樣, 蓋一向如此不得.” 問: “龜山之學云: ‘以身體之, 以心驗之, 從容自得於燕閒靜一之中.’ 李先生學於龜山, 其源流是如此.” 曰: “龜山只是要閑散, 然卻讀書. 尹和靖便不讀書.”
  •  113:14 初七日稟辭, 因求一言爲終身佩服, 先生未答. 且出, 晩謁再請. 先生曰: “早間所說用功事, 細思之, 只是昨日說‘戒愼不睹, 恐懼不聞’, 是要切工夫. 佛氏說得甚相似, 然而不同. 佛氏要空此心, 道家要守此氣, 皆是安排. 子思之時, 異端並起, 所以作中庸發出此事; 只是戒愼恐懼, 便自然常存, 不用安排. ‘戒愼恐懼’雖是四箇字, 到用著時無他, 只是緊鞭約令歸此窠臼來.” 問: “佛氏似亦能愼獨.” 曰: “他只在靜處做得, 與此不同. 佛氏只是占便宜, 討閑靜處去. 老莊只是占姦, 要他自身平穩.” 先生又自言: “二三年前, 見得此事尙鶻突, 爲他佛說得相似. 近年來方見得分曉, 只是‘戒愼所不睹, 恐懼所不聞’, 如顔子約禮事是如此. 佛氏卻無此段工夫.”
  •  113:15 先生極論戒愼恐懼, 以爲學者切要工夫. 因問: “遺書中‘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德’之語, 亦是切要工夫?” 曰: “不理會得時, 凡讀書語言, 各各在一處. 到底只是一事.” 又問: “‘必有事焉而勿正’一段, 亦是不安排, 亦是戒愼恐懼則心自存之意?” 曰: “此孟子言養氣之事. ‘必有事焉’, 謂集義也. 集義, 則氣自長. 亦難正他, 亦難助他長. 必有事而勿忘於集義, 則積漸自長去.”
  •  113:16 安卿問: “前日先生與廖子晦書云: ‘道不是有一箇物事閃閃爍爍在那裏.’ 固是如此. 但所謂‘操則存, 舍則忘’, 畢竟也須有箇物事.” 曰: “操存只是敎你收斂, 敎那心莫胡思亂想, 幾曾捉定有一箇物事在裏?” 又問: “‘顧諟天之明命’, 畢竟是箇甚麽?” 曰: “只是說見得道理在面前, 不被物事遮障了. ‘立則見其參於前, 在輿則見其倚於衡’, 皆是見得理如此, 不成是有一塊物事光輝輝地在那裏.” 義剛(64이후).
  •  113:17 廖子晦得書來云: “有本原, 有學問.” 某初不曉得, 後來看得他們都是把本原處是別有一塊物來模樣. 聖人敎人, 只是致知·格物, 不成眞箇是有一箇物事, 如一塊水銀樣, 走來走去那裏. 這便是禪家說“赤肉團上自有一箇無位眞人”模樣. 義剛(64이후).
  •  113:18 以前看得心只是虛蕩蕩地, 而今看得來, 湛然虛明, 萬理便在裏面. 向前看得便似一張白紙, 今看得, 便見紙上都是字. 廖子晦們便只見得是一張紙. 義剛(64이후).
  •  113:19 直卿言: “廖子晦作宰, 不庭參, 當時忤了上位, 但此一節最可服.” 先生曰: “庭參底固不是, 然待上位來爭, 到底也不是.” 義剛(64이후).
  •  113:20 廖德明赴潮倅, 來告別, 臨行求一安樂法. 曰: “聖門無此法.”
  •  113:21 或問“誠敬”二字云云. 先生曰: “也是如此. 但不去做工夫, 徒說得, 不濟事. 且如公一日間, 曾有幾多時節去體察理會來? 若不曾如此下工夫, 只據冊上寫底把來口頭說, 雖說得是, 何益? 某常說與學者, 此箇道理, 須是用工夫自去體究. 講論固不可闕, 若只管講, 不去體究, 濟得甚事? 蓋此義理儘廣大無窮盡, 今日恁他說, 亦未必是. 又恐他只說到這裏, 入深也更有在, 若便領略將去, 不過是皮膚而已; 又不入思慮, 則何緣會進? 須是把來橫看豎看, 子細窮究. 都理會不得底, 固當去看; 便是領略得去者, 亦當如此看. 看來看去, 方有疑處也. 此箇物事極密, 毫釐間便相爭, 如何恁地疏略說得? 若是那眞箇下工夫到田地底人, 說出來自別. 漢卿所問雖若近似, 也則看得淺. 須是理會來, 理會去, 理會得意思到, 似被膠漆粘住時, 方是長進也.” 因問: “‘誠敬’二字如何看?” 廣云: “先敬, 然後誠.” 曰: “且莫理會先後. 敬是如何? 誠是如何?” 廣曰: “敬是把作工夫, 誠則到自然處.” 曰: “敬也有把捉時, 也有自然時; 誠也有勉爲誠時, 亦有自然誠時. 且說此二字義, 敬只是箇收斂畏懼, 不縱放; 誠只是箇朴直慤實, 不欺誑. 初時須著如此不縱放, 不欺誑; 到得工夫到時, 則自然不縱放, 不欺誑矣.” <以下訓廣.>
  •  113:22 廣云: “昨日聞先生敎誨做工夫底道理. 自看得來, 所以無長進者, 政緣不曾如此做工夫, 故於看文字時不失之膚淺, 則入於穿鑿. 今若據先生之說, 便如此著實下工夫去, 則一日須有一日之功, 一月須有一月之功, 決不到虛度光陰矣.” 先生曰: “昨日也偶然說到此. 某將謂凡人讀書都是如此用功, 後來看得卻多不如此. 蓋此箇道理問也問不盡, 說也說不盡, 頭緖儘多, 須是自去看. 看來看去, 則自然一日深似一日, 一日分曉似一日, 一日簡易似一日, 只是要熟. 孟子曰: ‘仁, 亦在乎熟之而已.’ 熟, 則一喚在面前. 不熟時, 纔被人問著, 便須旋去尋討, 迨尋討得來時, 意思已不如初矣.”
  •  113:23 先生謂廣: “看文字傷太快, 恐不子細. 雖是理會得底, 更須將來看. 此不厭熟, 熟後更看, 方始滋味出.” 因笑曰: “此是做‘僞學’底工夫?”
  •  113:24 先生諭廣曰: “今講學也須如此, 更須於主一上做工夫. 若無主一工夫, 則所講底義理無安著處, 都不是自家物事; 若有主一工夫, 則外面許多義理, 方始爲我有, 卻是自家物事. 工夫到時, 才主一, 便覺意思好, 卓然精明; 不然, 便緩散消索了, 沒意思.” 廣云: “到此侍敎誨三月, 雖昏愚, 然亦自覺得與前日不同, 方始有箇進修底田地, 歸去當閉戶自做工夫.” 曰: “也不問在這裏不在這裏, 也不說要如何頓段做工夫, 只自脚下便做將去. 固不免有散緩時, 但才覺便收斂將來, 漸漸做去. 但得收斂時節多, 散緩之時少, 便是長進處. 故孟子說: ‘學問之道無他, 求其放心而已.’ 所謂‘求放心’者, 非是別去求箇心來存著, 只才覺放, 心便在此. 孟子又曰: ‘雞犬放則知求之, 心放則不知求.’ 某常謂, 雞犬猶是外物, 才放了, 須去外面捉將來; 若是自家心, 便不用別求, 才覺, 便在這裏. 雞犬放, 猶有求不得時, 自家心則無求不得之理.” 因言: “橫渠說做工夫處, 更精切似二程. 二程資稟高, 潔淨, 不大段用工夫. 橫渠資稟有偏駁夾雜處, 他大段用工夫來. 觀其言曰: ‘心淸時少, 亂時多. 其淸時, 視明聽聰, 四體不待羈束而自然恭謹; 其亂時, 反是.’ 說得來大段精切.”
  •  113:25 先生又謂廣: “見得義理雖稍快, 但言動之間, 覺得輕率處多. ‘子曰: “仁者其言也訒.” ’仁者之言, 自不恁地容易. 謝氏曰: ‘視聽言動不可易, 易則多非禮.’ 須時時自省覺, 自收斂, 稍緩縱則失之矣.” 翌日廣請曰: “先生昨日言廣言動間多輕率, 無那‘其言也訒’底意思, 此深中廣之病. 蓋舊年讀書, 到適然有感發處, 不過贊歎聖言之善耳, 都不能玩以養心. 自到師席之下, 一日見先生泛說義理不是面前物, 皆吾心固有者, 如道家說存想法, 所謂‘鉛汞龍虎’之屬, 皆人身內所有之物. 又數日因廣誦義理又向外去, 先生云: ‘前日說與公, 道皆吾心固有, 非在外之物.’ 廣不覺怵然有警於心? 又一日侍坐, 見先生說‘如今學者大要在喚醒上’, 自此方知得做工夫底道理. 而今於靜坐時, 讀書玩味時, 則此心常在; 一與事接, 則心便緩散了. 所以輕率之病見於言動之間, 有不能掩者. 今得先生警誨, 自此更當於此處加省察收攝之功. 然侍敎只數日在, 更望先生痛加敎飭.” 先生良久擧伊川說曰: “‘人心有主則實, 無主則虛’. 又一說卻曰: ‘有主則虛, 無主則實.’ 公且說看是如何?” 廣云: “有主則實, 謂人具此實然之理, 故實; 無主則實, 謂人心無主, 私欲爲主, 故實.” 先生曰: “心虛則理實, 心實則理虛. ‘有主則實’, 此‘實’字是好, 蓋指理而言也; ‘無主則實’, 此‘實’字是不好, 蓋指私欲而言也. 以理爲主, 則此心虛明, 一毫私意著不得. 譬如一泓淸水, 有少許砂土便見.”
  •  113:26 或問: “人之思慮, 有邪有正. 若是大段邪僻之思卻容易制; 惟是許多無頭面不緊要之思慮, 不知何以制之?” 曰: “此亦無他, 只是覺得不當思慮底, 便莫要思, 便從脚下做將去. 久久純熟, 自然無此等思慮矣. 譬如人坐不定者, 兩脚常要行; 但纔要行時, 便自少覺莫要行. 久久純熟, 亦自然不要行而坐得定矣. 前輩有欲澄治思慮者, 於坐處置兩器, 每起一善念, 則投白豆一粒於器中; 每起一惡念, 則投黑豆一粒於器中. 初時白豆少, 黑豆多; 後白豆多, 黑豆少; 後來遂不復有黑豆; 最後則雖白豆亦無之矣. 然此只是箇死法. 若更加以讀書窮理底工夫, 則去那般不正當底思慮, 何難之有? 又如人有喜做不要緊事, 如寫字作詩之屬. 初時念念要做, 更遏捺不得. 若能將聖賢言語來玩味, 見得義理分曉, 則漸漸覺得此重彼輕, 久久不知不覺, 自然剝落消殞去. 何必橫生一念, 要得別尋一捷徑, 盡去了意見, 然後能如此? 隔夕嘗有爲‘去意見’之說者, 此皆是不柰煩去修治他一箇身心了, 作此見解. 譬如人做官, 則當至誠去做職業, 卻不柰煩去做, 須要尋箇倖門去鑽, 道鑽得這裏透時, 便可以超躐將去. 今欲去意見者, 皆是這箇心. 學者但當就意見上分眞妄, 存其眞者, 去其妄者而已. 若不問眞妄, 盡欲除之, 所以游游蕩蕩, 虛度光陰, 都無下工夫處.” 因擧中庸曰: “‘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 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中也者, 天下之大本; 和也者, 天下之達道. 致中和, 天地位焉, 萬物育焉.’ 只如喜怒哀樂, 皆人之所不能無者, 如何要去得? 只是要發而中節爾. 所謂致中, 如孟子之‘求放心’與‘存心養性’是也; 所謂致和, 如孟子論平旦之氣, 與充廣其仁義之心是也. 今卻不柰煩去做這樣工夫, 只管要求捷徑去意見. 只恐所謂去意見者, 正未免爲意見也. 聖人敎人如一條大路, 平平正正, 自此直去, 可以到聖賢地位. 只是要人做得徹. 做得徹時, 也不大驚小怪, 只是私意剝落淨盡, 純是天理融明爾.” 又曰: “‘興於詩, 立於禮, 成於樂.’ 聖人做出這一件物事來, 使學者聞之, 自然歡喜, 情願上這一條路去. 四方八面攛掇他去這路上行.” 又曰: “所謂致中者, 非但只是在中而已, 纔有些子偏倚, 便不可. 須是常在那中心十字上立, 方是致中. 譬如射: 雖射中紅心, 然在紅心邊側, 亦未當, 須是正當紅心之中, 乃爲中也.” 廣云: “此非常存戒愼恐懼底工夫不可.” 曰: “固是. 只是箇戒愼恐懼, 便是工夫.” 廣云: “數日敬聽先生敎誨做工夫處, 左右前後, 內外本末, 無不周密, 所謂盛水不漏.” 曰: “‘博我以文, 約我以禮’, 聖門敎人, 只此兩事, 須是互相發明. 約禮底工夫深, 則博文底工夫愈明; 博文底工夫至, 則約禮底工夫愈密.”
  •  113:27 廣請於先生, 求“居敬窮理”四字. 曰: “自向裏做工夫, 何必此?” 因言, 昔羅隱從錢王巡錢塘城, 見樓櫓之屬, 陽爲不曉而問曰: “此何等物?” 錢曰: “此爲樓櫓.” 又問: “何用?” 錢曰: “所以禦寇.” 曰: “果能爾, 則當移向內施之.” 蓋風之以寇在內故也.
  •  113:28 先生問廣: “到此幾日矣?” 廣云: “八十五日.” 曰: “來日得行否?” 廣曰: “來早拜辭.” 曰: “有疑更問.” 廣云: “今亦未有疑. 自此做工夫去, 須有疑, 卻得拜書請問.” 曰: “且自勉做工夫. 學者最怕因循, 莫說道一下便要做成. 今日知得一事亦得, 行得一事亦得, 只不要間斷; 積累之久, 自解做得徹去. 若有疑處, 且須自去思量, 不要倚靠人, 道待去問他. 若無人可問時, 不成便休也? 人若除得箇倚靠人底心, 學也須會進.”
  •  113:29 先生語漢卿: “有疑未決, 可早較量.” 答云: “眼前亦無所疑. 且看做去有礙, 方敢請問.” 先生因云: “人說道頓段做工夫, 亦難得頓段工夫. 莫說道今日做未得, 且待來日做. 若做得一事, 便是一事王夫; 若理會得這些子, 便有這些子工夫. 若見處有積累, 則見處自然貫通; 若存養處有積累, 則存養處自然透徹.” 賀孫(62이후).
  •  113:30 大雅謁先生於鉛山觀音寺, 納贄拜謁. 先生問所學, 大雅因質所見. 先生曰: “所謂事事物物各得其所, 乃所謂時中之義. 但所說大意卻錯雜. 據如此說, 乃是欲求道於無形無象之中, 近世學者大抵皆然. 聖人語言甚實, 且卽吾身日用常行之間可見. 惟能審求經義, 將聖賢言語虛心以觀之, 不必要著心去看他, 久之道理自見, 不必求之太高也. 今如所論, 卻只於渺渺茫茫處想見一物懸空在, 更無捉摸處, 將來如何頓放, 更沒收殺. 如此, 則與身中日用自然判爲二物, 何緣得有諸己? 只看論語一書, 何嘗有懸空說底話? 只爲漢儒一向尋求訓詁, 更不看聖賢意思, 所以二程先生不得不發明道理, 開示學者, 使激昂向上, 求聖人用心處, 故放得稍高. 不期今日學者乃捨近求遠, 處下窺高, 一向懸空說了, 扛得兩脚都不著地? 其爲害, 反甚於向者之未知尋求道理, 依舊在大路上行. 今之學者卻求捷徑, 遂至鑽山入水. 吾友要知, 須是與他古本相似者, 方是本分道理; 若不與古本相似, 盡是亂道.” <以下訓大雅.>
  •  113:31 臨別請敎, 以爲服膺之計. 曰: “老兄已自歷練, 但目下且須省閑事, 就簡約上做工夫. 若擧業亦是本分事. 且如前日令老兄作告子未嘗知義論, 其說亦自好; 但終是摶量, 非實見得. 如今人說人文字辭太多. 不是辭多, 自緣意少. 若據某所見, ‘義內’卽是‘行有不慊於心則餒’, 便自見得義在內. 若徹頭徹尾一篇說得此理明, 便是吾人日用事, 豈特一篇時文而已?”
  •  113:32 再見, 因言: “去冬請違之後, 因得一詩云: ‘三見先生道愈尊, 言提切切始能安. 如今決破本根說, 不作從前料想看. 有物有常須自盡, 中倫中慮覺猶難. 願言克己工夫熟, 要得周旋事仰鑽.’” 看畢, 云: “甚好.” 大雅云: “近卻盡去得前病, 又覺全然安了, 忒煞無疑, 恐難進步. 且如南軒說‘無適無莫’, ‘適是有所必, 莫是無所主’, 便見得不妥貼. 程氏謂‘無所往, 無所不往, 且要“義之與比”處重’, 便安了.” 曰: “此且做得一箇粗粗底基址在, 尙可加工. 但古人訓釋字義, 無用‘適’字爲‘往’字者. 此‘適’字, 當爲‘吾誰適從’之‘適’, 音‘的’, 是端的之意. 言無所定, 亦無不定耳. 張欽夫云: ‘“無適無莫”, 釋氏謂有適·莫.’ 此亦可通.” 問: “如何是粗粗底基址?” 曰: “無所往, 亦無所不往, 亦無深害. 但認得‘義’字重, 亦是. 所謂粗者, 如匠人出治材料, 且成樸在, 然後刻畫可加也. 如云‘義’字, 豈可便止? 須要見之於事, 那裏是義, 那裏是不義. 不可謂心安於此便是義. 如宰我以食稻衣錦爲安, 不成便是義? 今所以要於聖賢語上精加考究, 從而分別輕重, 辨明是非, 見得粲然有倫, 是非不亂, 方是所謂‘文理密察’是也. 自此應事接物, 各當事幾, 而不失之過, 不失之不及, 此皆精於義理之效也.” 問: “此是‘精義入神以致用’否?” 曰: “所謂‘精義入神’, 不過要思索令精之又精, 則見於日用自然合理. 所謂‘入神’, 卽此便是, 非此外別有入神處也. 如老兄詩云: ‘中倫中慮’, 只恁汎說何益? 倫慮, 只是箇倫理所在, 要使言行有倫理爾. 須是平時精考後躬行之, 使凡一言一行皆出乎此理, 則這邊自重. 所謂‘仰不愧, 俯不怍’, 浩然之氣亦從是生. 若用工如此, 方有進處. 若如此進時, 一齊俱進. 聖賢見處, 雖卒未可遽盡, 然進進不已, 自當隨力量有到處. 若非就這上見得義理之正, 則非特所學不可見於行, 亦非此道之至.” 因問: “苟不至德, 至道不凝焉.’ 離事物·舍躬行以爲道, 則道自道, 我自我, 尙不能合一, 安得有進?” 曰: “然.”
  •  113:33 再見, 卽問曰: “三年不相見, 近日如何?” 對云: “獨學悠悠, 未見進處.” 曰: “悠悠於學者最有病. 某前此說話, 亦覺悠悠, 而學於某者皆不作切己工夫, 故亦少見特然可恃者. 且如孟子初語滕文公, 只道‘性善’. 善學者只就這上便做工夫, 自應有得. 及後再見孟子, 則不復更端矣. 只說‘世子疑吾言乎? 夫道一而已矣’. 顔淵曰: ‘舜何人也? 予何人也? 有爲者亦若是.’ 以至‘若藥不瞑眩, 厥疾弗瘳’? 其言激切如此, 只是欲其著緊下工夫耳. 又如語曹交一段, 意亦同此. 大抵爲學, 須是自家發憤振作, 鼓勇做去; 直是要到一日須見一日之效, 一月須見一月之效. 諸公若要做, 便從今日做去; 不然, 便截從今日斷, 不要務爲說話, 徒無益也.” 大雅云: “從前但覺寸進, 不見特然之效.” 曰: “正爲此, 便不曾離得舊窟, 何緣變化得舊氣質?”
  •  113:34 又曰: “學者做切己工夫, 要得不差, 先須辨義利所在. 如思一事, 非特財利·利欲, 只每處求自家安利處便是, 推此便不可入堯舜之道. 切須勤勤提省, 察之於纖微毫忽之間, 不得放過. 如此, 便不會錯用工夫.”
  •  113:35 問: “程先生云: ‘周羅事者, 先有周羅之病在心; 多疑者, 先有疑病在心.’ 大雅則浩然無疑, 但不免有周羅事之心.” 曰: “此正是無切己工夫, 故見他人事, 須攬一分. 若自己曾實做工夫, 則如忍痛然. 我自痛, 且忍不暇, 何暇管他人事? 自己若把得重, 則彼事自輕.”
  •  113:36 因論古今聖賢千言萬語, 不過只要賭是爾. 曰: “賭是固好, 然卻只是結末一著, 要得賭是, 須去求其所以.” 大雅曰: “不過致知窮理.” 曰: “實做去, 便見得所以處.”
  •  113:37 再見, 卽曰: “吾輩此箇事, 世俗理會不得. 凡欲爲事, 豈可信世俗之言爲去就? 彼流俗何知? 所以王介甫一切屛之. 他做事雖是過, 然吾輩自守所學, 亦豈可爲流俗所梗? 如今浙東學者多陸子靜門人, 類能卓然自立, 相見之次, 便毅然有不可犯之色. 自家一輩朋友又覺不振, 一似忘相似, 彼則又似助長.” 又曰: “大抵事只有一箇是非, 是非旣定, 卻揀一箇是處行將去. 必欲回互得人人道好, 豈有此理? 然事之是非, 久卻自定. 時下須是在我者無慊, 仰不愧, 俯不怍. 別人道好道惡, 管他?”
  •  113:38 臨別請益. 曰: “大要只在‘求放心’. 此心流亂, 無所收拾, 將甚處做管轄處? 其他用工總閑慢, 先須就自心上立得定. 決定不雜, 則自然光明四達, 照用有餘, 凡所謂是非美惡, 亦不難辨矣. 況天理人欲不兩立, 須得全在天理上行, 方見得人欲消盡. 義之與利, 不待分辨而明. 至若所謂利者, 凡有分毫求自利便處皆是, 便與克去, 不待顯著, 方謂之利. 此心須令純, 純只在一處, 不可令有外事參雜. 遇事而發, 合道理處, 便與果決行去, 勿顧慮. 若臨事見義, 方復遲疑, 則又非也. 仍須勤勤把將做事, 不可俄頃放寬. 日日時時如此, 便須見驗. 人之精神, 習久自成. 大凡人心若勤緊收拾, 莫令放寬縱逐物, 安有不得其正者? 若眞箇提得緊, 雖半月見驗可也.”
  •  113:39 再見, 首見敎云: “今日用功, 且當以格物爲事. 不曰‘窮理’, 卻說‘格物’者, 要得就事物上看敎道理分明. 見得是處, 便斷然行將去, 不要遲疑. 將此逐日做一段工夫, 勿令作輟, 夫是之謂‘集義’. 天下只要一箇是, 若不硏究得分曉, 如何行得? 書所謂‘惟精惟一’, 最要. 是他上聖相傳來底, 只是如此.”
  •  113:40 問: “吾輩之貧者, 令不學子弟經營, 莫不妨否?” 曰: “止經營衣食, 亦無甚害. 陸家亦作舖買賣.” 因指其門閾云: “但此等事, 如在門限裏, 一動著脚, 便在此門限外矣. 緣先以利存心, 做時雖本爲衣食不足, 後見利入稍優, 便多方求餘, 遂生萬般計較, 做出礙理事來. 須思量止爲衣食, 爲仰事俯育耳. 此計稍足, 便須收斂, 莫令出元所思處, 則粗可救過.” 因令看“利用安身, 以崇德也”. 大雅云: “‘利者, 義之和也.’ 順利此道, 以安此身, 則德亦從而進矣.” 曰: “孔子遭許多困厄, 身亦危矣, 而德亦進, 何也?” 大雅云: “身安而後德進者, 君子之常. 孔子遭變, 權之以宜, 寧身不安, 德則須進.” 曰: “然.” 答曰: “‘然’, 意似未盡.” 劉仲升云: “橫渠說: ‘“精義入神”, 事豫吾內, 求利吾外也; “利用安身”, 素利吾外, 致養吾內也.’” 曰: “他說自分明.”
  •  113:41 正叔有支蔓之病, 先生每救其偏, 正叔因習靜坐. 後復有請, 謂因此遂有厭書冊之意. 先生曰: “豈可一向如此? 只是令稍稍虛閑, 依舊自要讀書.” 文蔚(59이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