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주자어류/권116 주자13 朱子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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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卷第一百一十六

  •   朱子十三
  • ∞∞∞∞訓門人四
  •  116:1 問: “平時處事, 當未接時, 見得道理甚分明; 及做著, 又便錯了. 不知如何恁地?” 曰: “這是難事. 但須是知得病痛處, 便去著力. 若是易爲, 則天下有無數聖賢了?” <以下訓義剛.>
  •  116:2 問: “打坐也是工夫否?” 曰: “也有不要打坐底, 如果若之屬, 他最說打坐不是.” 又問: “而今學者去打坐後, 坐得瞌睡時, 心下也大故定.” 曰: “瞌睡時, 卻不好.”
  •  116:3 問: “氣質昏蒙, 作事多悔: 有當下便悔時, 有過後思量得不是方悔時, 或經久所爲因事機觸得悔時. 方悔之際, 惘然自失, 此身若無所容? 有時恚恨至於成疾. 不知何由可以免此?” 曰: “旣知悔時, 第二次莫恁地便了, 不消得常常地放在心下. 那‘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底, 便是不悔底. 今若信意做去後, 蕩然不知悔, 固不得; 若旣知悔, 後次改便了, 何必常常恁地悔?” <淳錄云: “旣知悔, 便住了, 莫更如此做. 只管悔之又悔作甚?”>
  •  116:4 世間只是這箇道理, 譬如晝日當空, 一念之間合著這道理, 則皎然明白, 更無纖毫窒礙, 故曰“天命之謂性”. 不只是這處有, 處處皆有. 只是尋時先從自家身上尋起, 所以說“性者, 道之形體也”, 此一句最好. 蓋是天下道理尋討將去, 那裏不可體驗? 只是就自家身上體驗, 一性之內, 便是道之全體. 千人萬人, 一切萬物, 無不是這道理. 不特自家有, 它也有; 不特甲有, 乙也有. 天下事都恁地.
  •  116:5 書有合講處, 有不必講處. 如主一處, 定是如此了, 不用講. 只是便去下工夫, 不要放肆, 不要戱慢, 整齊嚴肅, 便是主一, 便是敬. 聖賢說話, 多方百面, 須是如此說. 但是我恁地說他箇無形無狀, 去何處證驗? 只去切己理會, 此等事久自會得.
  •  116:6 問: 說“漆雕開章”云云, 先生不應. 又說“與點章”云云, 先生又不應. 久之, 卻云: “公那江西人, 只管要理會那漆雕開與曾點, 而今且莫要理會. 所謂道者, 只是君之仁, 臣之敬, 父之慈, 子之孝, 便是. 而今只去理會‘言忠信, 行篤敬’; ‘博學而篤志, 切問而近思, 仁在其中矣’. 須是步步理會. ‘坐如尸’, 便須要常常如尸; ‘立如齋’, 便須要常常如齋. 而今卻只管去理會那流行底, 不知是箇甚麽物事? 又不是打破一桶水, 隨科隨坎皆是.”
  •  116:7 義剛啓曰: “向時請問平生多悔之病, 蒙賜敎, 謂第二番莫爲便了, 也不必長長存在胸中. 義剛固非欲悔, 但作一事時, 千思萬量, 若思量不透處, 又與朋友相度. 合下做時, 自謂做得圓密了; 及事纔過, 又便猛省著, 有欠缺處. 纔如此思著, 則便被氣動了志, 便是三兩日精神不定. 不知此病生於何處?” 曰: “便是難? 便是難? 不能得到恰好處. 顔子‘仰之彌高, 鑽之彌堅, 瞻之在前, 忽焉在後’, 便是如此, 便是不能得見這箇物事定帖. 這也無著力處. 聖人敎人, 但不過是‘博文約禮’. 須是平時只管去講明, 講明得熟時後, 卻解漸漸不做差了.”
  •  116:8 又問: “格物工夫, 至爲浩大. 如義剛氣昏, 也不解泛然格得. 欲且將書細讀, 就上面硏究義理, 如何?” 曰: “書上也便有面前道理在.” 義剛又言: “古人爲學, 皆是自小得人敎之有方, 所以長大來易入於道. 義剛目前只是習作擧業, 好書皆不曾講究. 而今驟收其放心, 覺用力倍難. 今欲將小學等書理會, 從洒掃應對進退, 禮樂書數射御, 從頭再理會起, 不知如何?” 曰: “也只是事事致謹, 常常持養, 莫敎放慢了, 便是. 若是自家有箇操柄時, 便自不解到得十分走作了.”
  •  116:9 義剛啓曰: “半年得侍洒掃, 曲蒙提誨, 自此得免小人之歸. 但氣質昏蒙, 自覺易爲流俗所遷. 今此之歸, 且欲閉門不出, 刻意讀書, 皆未知所向, 欲乞指示.” 先生曰: “只杜門便是所向, 別也無所向. 只是就書上子細玩味, 考究義理, 便是.” 義剛之初拜先生也, 具述平日之非與所以遠來之意, 力求陶鑄及所以爲學之序. 先生曰: “人不自訟, 則沒柰何他. 今公旣自知其過, 則講書窮理, 便是爲學, 也無他陶鑄處.” 問: “讀書以何者爲先?” 曰: “且將論語大學共看.” 至是, 又請曰: “大學已看了, 先生解得分明, 也無甚疑. 論語已看九篇. 今欲看畢此書, 更看孟子, 如何?” 曰: “好. 孟子也分明, 甚易看.”
  •  116:10 “侍敎半年, 仰蒙提誨. 自正月間看論語, 覺得略得入頭處. 先生所以敎人, 只要逐章逐句理會, 不要揀擇, 敬遵明訓. 但此番歸去, 恐未便得再到侍下. 如語孟中設有大疑, 則無可問處. 今欲於此數月揀大頭段來請敎, 不知可否?” 曰: “好.”
  •  116:11 先生問㬊淵: “平日如何做工夫? 看甚文字?” 曰: “舊治春秋並史書.” 曰: “春秋如何看?” 曰: “只用劉氏說看.” 曰: “公數千里來見某, 其志欲如何?” 曰: “旣拜先生, 只從先生之敎.” 曰: “春秋是學者末後事, 惟是理明義精, 方見得. 春秋是言天下之事. 今不去理會身己上事, 卻去理會天下之事, 到理會得天下事, 於身己上卻不曾處置得. 所以學者讀書, 先要理會自己本分上事.” 又言: “劉道修向時章疏中說‘道學’字, 用錯了.” 先生因論: “德修向時之事, 不合將許多條法與壽皇看, 暴露了, 被小人知之, 卻做了脚手. 某以爲, 大率若小人勢弱時節, 只用那虛聲, 便可恐得他去; 若小人勢盛時節, 便不可如此暴露, 被他先做脚手. 雖然, 德修亦自好, 當時朝廷大故震動?” 訓淵.
  •  116:12 㬊亞夫將上趙子直黃文叔二書呈先生. 先生曰: “公有志於當世, 亦自好. 但若要從自家身上做將來, 須是捨其所已學, 從其所未學.” 恪(64때).
  •  116:13 先生語㬊亞夫云: “亞夫歸去, 且須杜門安坐數年, 虛心玩味他義理, 敎專與自家心契合. 若恁底時, 病痛自去, 義理自明. 大抵靜, 方可看義理.” 佐(65때).
  •  116:14 “須是靜, 方可爲學.” 謂亞夫曰: “公旣歸, 可且杜門潛心數年.” 方子(59이후). <蓋卿錄云: “亞夫稟辭, 先生勉之曰: ‘歸後且杜門潛心二三年, 仍須虛心以讀書.’”>
  •  116:15 甲寅八月三日, 蓋卿以書見先生於長沙郡齋, 請隨諸生遇晩聽講, 是晩請敎者七十餘人. 或問: “向蒙見敎, 讀書須要涵泳, 須要浹洽. 因看孟子千言萬語, 只是論心. 七篇之書如此看, 是涵泳工夫否?” 曰: “某爲見此中人讀書大段鹵莽, 所以說讀書須當涵泳, 只要子細尋繹, 令胸中有所得爾. 如吾友所說, 又襯貼一件意思, 硬要差排, 看書豈是如此?” 又一士友曰: “先生‘涵泳’之說, 乃杜元凱‘優而柔之’之意.” 曰: “固是如此, 亦不用如此解說. 所謂涵泳者, 只是子細讀書之異名也. 大率與人說話便是難. 某只說一箇‘涵泳’, 一人硬來差排, 一人硬來解說. 此是隨語生解, 支離延蔓, 閑說閑講, 少間展轉, 只是添得多, 說得遠. 如此講書, 如此聽人說話, 全不是自做工夫, 全無巴鼻. 可知是使人說學是空談. 此中人所問, 大率如此: 好理會處不理會, 不當理會處卻支離去說, 說得全無意思.” <以下訓蓋卿.>
  •  116:16 蓋卿因言: “致知·格物工夫旣到, 然後應事接物, 始得其宜. 若工夫未到, 雖於應事接物之際, 未盡合宜, 亦只得隨時爲應事接物之計也.” 曰: “固是如此. 若學力未到時, 不成不去應事接物? 且如某在長沙時, 處之固有一箇道理; 今在路途, 道理又別. 人若學力未到, 其於應事接物之間, 且隨吾學力所至而處之. 善乎明道之言曰: ‘學者全體此心. 學雖未盡, 若事物之來, 不可不應; 但隨分限應之, 雖不中不遠矣.’”
  •  116:17 蓋卿稟辭, 且乞贈言. 先生曰: “逐日所相與言者, 宜著工夫, 不用重說.” 曰: “尙得爲遠謁函丈之計.” 曰: “人事不可預期. 歸日, 宜一面著實做工夫.”
  •  116:18 初見, 先生云: “某自到此, 與朋友亦無可說, 古人學問只是爲己而已. 聖賢敎人, 具有倫理. 學問是人合理會底事. 學者須是切己, 方有所得. 今人知爲學者, 聽人說一席好話, 亦解開悟; 到切己工夫, 卻全不曾做, 所以悠悠歲月, 無可理會. 若使切己下工, 聖賢言語雖散在諸書, 自有箇通貫道理. 須實有見處, 自然休歇不得. 如人趁養家一般, 一日不去趁, 便受飢餓. 今人事無小大, 皆潦草過了. 只如讀書一事, 頭邊看得兩段, 便揭過後面, 或看得一二段, 或看得三五行, 殊不曾子細理會, 如何會有益?” 或問: “人講學不明, 用處全差了.” 曰: “不待酬酢應變時. 若學不切己, 自家一箇渾身自無處著, 雖三魂七魄, 亦不知下落, 何待用時方差?” 坐間有言及傅子淵者. 曰: “人雖見得他偏, 見得他不是, 此邊卻未有肯著力做自家工夫, 如何不爲他所謾? 近世人大被人謾, 可笑? 見人胡亂一言一動, 便被降下了. 只緣自無工夫, 所以如此. 便又有不讀書之說, 可以誘人, 宜乎陷溺者多.” 先生又云: “彼一般說話, 雖是說禪, 卻能鞭逼得人緊. 後生於此邊旣無所得, 一溺其說, 便把做件事做, 如何可回? 終竟他底不是, 愈傳愈壞了人.” 或又云: “近世學者多躐等.” 亦曰: “更有不及等人.” <以下訓謙.>
  •  116:19 問謙: “曾與戴肖望相處, 如何?” 曰: “亦只商量得擧子程文.” 曰: “此是一厄. 人過了此一厄, 當理會學問. 今人過了此一厄, 又去理會應用之文, 作古文, 作詩篇, 亦是一厄. 須是打得破, 方得.”
  •  116:20 問: “爲學工夫, 以何爲先?” 曰: “亦不過如前所說, 專在人自立志. 旣知這道理, 辦得堅固心, 一味向前, 何患不進? 只患立志不堅, 只恁聽人言語, 看人文字, 終是無得於己.” 或云: “須是做工夫, 方覺言語有益.” 曰: “別人言語, 亦當子細窮究. 孟子說: ‘我知言;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知言便是窮究別人言語. 他自邪說, 何與我事? 被他謾過, 理會不得, 便有陷溺. 所謂‘生於其心, 害於其政; 作於其政, 害於其事’; 蓋謂此也.”
  •  116:21 德之看文字尖新, 如見得一路光明, 便射從此一路去. 然爲學讀書, 寧詳毋略, 寧近毋遠, 寧下毋高, 寧拙毋巧. 若一向罩過, 不加子細, 便看書也不分曉. 然人資質亦不同, 有愛趨高者, 亦有好務詳者. 雖皆有得, 然詳者終是看得溥博浹洽. 又言: “大學等書, 向來人只說某說得詳, 如何不略說, 使人自致思? 此事大不然. 人之爲學, 只是爭箇肯不肯耳. 他若無得, 不肯向這邊, 略亦不解致思; 他若肯向此一邊, 自然有味, 愈詳愈有意味.”
  •  116:22 “生知之聖, 不待學而自至. 若非生知, 須要學問. 學問之先, 止是致知. 所知果致, 自然透徹, 不患不進.” 謙請云: “知得, 須要踐履.” 曰: “不眞知得, 如何踐履得? 若是眞知, 自住不得. 不可似他們只把來說過了.” 又問: “今之言學者滿天下, 家誦中庸大學語孟之書, 人習中庸大學語孟之說. 究觀其實, 不惟應事接物與所學不相似; 而其爲人擧足動步, 全不類學者所爲. 或做作些小氣象, 或專治一等議論, 專一欺人. 此豈其學使然歟? 抑踐履不至歟? 抑所學之非歟?” 曰: “此何足以言學? 某與人說學問, 止是說得大槪, 要人自去下工. 譬如寶藏一般, 其中至寶之物, 何所不有? 某止能指與人說, 此處有寶. 若不下工夫自去討, 終是不濟事. 今人爲學, 多是爲名, 不肯切己. 某甚不滿於長沙士友. 胡季隨特地來一見, 卻只要相閃, 不知何故. 南軒許久與諸公商量, 到如今只如此, 是不切己之過.”
  •  116:23 廖兄請曰: “某遠來求敎, 獲聽先生雅言至論, 退而涵泳, 發省甚多. 旅中只看得先生大學章句·或問一過, 所以誨人者至矣. 爲學入德之方, 無以加此, 敢不加心? 明日欲別誨席, 更乞一言之賜.” 曰: “他無說, 只是自下工夫, 便有益. 此事元不用許多安排等待, 所謂‘造次顚沛必於是’也, 人只怕有悠悠之患.” 廖復對曰: “學者之病, 多在悠悠, 極荷提策.” 曰: “見得分曉, 便當下工夫. 時難得而易失, 不可只恁地過了.” 蓋卿(65때).
  •  116:24 先生問: “前此得書, 甚要講學, 今有可說否?” 自修云: “適値先生去國匆匆, 不及款承敎誨.” 曰: “自家莫匆匆便了.” 訓自修.
  •  116:25 問平日工夫, 泳對: “理會時文.” 先生曰: “時文中亦自有工夫.” 請讀何書. 曰: “看大學.” <以下訓泳.>
  •  116:26 說大學首章不當意. 先生說: “公讀書如騎馬, 不會鞭策得馬行; 撑船, 不會使得船動.”
  •  116:27 “讀大學, 必次論孟及中庸, 兼看近思錄.” 先生曰: “書讀到無可看處, 恰好看.”
  •  116:28 先生與泳說: “看文字罷, 常且靜坐.”
  •  116:29 問: “而今看道理不出, 只是心不虛靜否?” 曰: “也是不曾去看. 會看底, 就看處自虛靜, 這箇互相發.” <以下訓蘷孫.>
  •  116:30 先生謂蘷孫云: “公旣久在此, 可將一件文字與衆人共理會, 立箇程限, 使敏者不得而先, 鈍者不得而後. 且如這一件事, 或是甲思量不得, 乙或思量得, 這便是朋友切磋之義.” 蘷孫請所看底文字. 曰: “且將西銘看.” 及看畢, 蘷孫依先生解說過. 先生曰: “而今解得分曉了, 便易看, 當初直是難說.” 蘷孫請再看底文字. 索近思錄披數板, 云: “也揀不得, 便漏了他底也不得.” 遂云: “‘無極而太極’, 而今人都想像有箇光明閃爍底物事在那裏. 那不知本是說無這物事, 只是有箇理, 解如此動靜而已. 及至一動一靜, 便是陰陽. 一動一靜, 循環無端. ‘太極動而生陽’, 亦只是從動處說起. 其實, 動之前又有靜, 靜之前又有動. 推而上之, 其始無端; 推而下之, 以至未來之際, 其卒無終. 自有天地, 便只是這物事在這裏流轉, 一日便有一日之運, 一月便有一月之運, 一歲便有一歲之運. 都只是這箇物事滾, 滾將去, 如水車相似: 一箇起, 一箇倒, 一箇上, 一箇下. 其動也, 便是中, 是仁; 其靜也, 便是正, 是義. 不動則靜, 不靜則動; 如人不語則黙, 不黙則語, 中間更無空處. 又如善惡: 不是善, 便是惡; 不是惡, 便是善.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 便是主張這箇物事. 蓋聖人之動, 便是元亨; 其靜, 便是利貞, 都不是閑底動靜. 所以繼天地之志, 述天地之事, 便是如此. 如知得恁地便生, 知得恁地便死, 知得恁地便消, 知得恁地便長, 此皆是繼天地之志. 隨他恁地進退消息盈虛, 與時偕行, 小而言之, 飢食渴飮, 出作入息; 大而言之, 君臣便有義, 父子便有仁, 此都是述天地之事. 只是這箇道理, 所以君子修之便吉, 小人悖之便凶. 這物事機關一下撥轉, 便攔他不住, 如水車相似, 才踏發這機, 更住不得. 所以聖賢‘兢兢業業, 一日二日萬幾’, 戰戰兢兢, 至死而後知免. 大化恁地流行, 只得隨他恁地; 故曰: ‘存心養性, 所以事天也; 夭壽不貳, 修身以俟之, 所以立命也.’ 這與西銘都相貫穿, 只是一箇物事. 如云: ‘五行, 一陰陽也; 陰陽, 一太極也; 太極, 本無極也. 五行之生也, 各一其性. 無極之眞, 二五之精, 妙合而凝, 乾道成男, 坤道成女. 二氣交感, 化生萬物, 萬物生生, 而變化無窮焉.’ 便只是‘天地之塞吾其體, 天地之帥吾其性’, 只是說得有詳略緩急耳. 而今萬物到秋冬時各自斂藏, 便恁枯瘁; 忽然一下春來, 各自發生條暢, 這只是一氣, 一箇消, 一箇息. 那箇滿山靑黃碧綠, 無非天地之化流行發見. 而今自家吃他, 著他, 受用他, 起居食息都在這裏, 離他不得. 所以仁者見之便謂之仁, 智者見之便謂之智, 無非是此箇物事. ‘繼之者善’, 便似日日裝添模樣; ‘成之者性’, 便恰似造化都無可做了, 與造化都不相關相似. 到得‘成之者性’, 就那上流行出來, 又依前是‘繼之者善’. 譬如穀, 旣有箇穀子, 裏面便有米, 米又會生出來. 如果子皮裏便有核, 核裏便有仁, 那仁又會發出來. 人物莫不如此. 如人方其在胞胎中, 受那父母之氣, 則是‘繼之者善’. 及其生出來, 便自成一箇性了, 便自會長去, 這後又是‘繼之者善’, 只管如此. 仁者謂之仁, 便是見那發生處; 智者謂之智, 便是見那收斂處. ‘百姓日用而不知’, 便是不知所謂發生, 亦不知所謂收斂, 醉生夢死而已. 周先生太極通書, 便只是滾這幾句. 易之爲義, 也只是如此. 只是陰陽交錯, 千變萬化, 皆從此出, 故曰: ‘易有太極’. 這一箇便生兩箇, 兩箇便生四箇, 四箇便生八箇, 八箇便生十六箇, 十六箇便生三十二箇, 三十二箇便生六十四箇. 故‘八卦定吉凶, 吉凶生大業’. 聖人所以說出時, 只是使人不迷於利害之途耳.” 少頃, 又擧“誠幾德”一章, 說云: “‘誠無爲’, 只是自然有實理恁地, 不是人做底, 都不曾犯手勢. ‘幾善惡’, 便是心之所發處有箇善有箇惡了. ‘德’便只是善底, 爲聖爲賢, 只是這材料做.” 又擧第三“大本達道章”說云: “未發時便是那靜, 已發時便是那動. 方其靜時, 便是有箇體在裏了, 如這桌子未用時, 已有這桌子在了. 及其已發, 便有許多用. 一起一倒, 無有窮盡. 若靜而不失其體, 便是天下之大本立焉; 動而不失其用, 便是天下之達道行焉. 若其靜而或失其體, 則天下之大本便昏了; 動而或失其用, 則天下之達道便乖了. 說來說去, 只是這一箇道理.” 蘷孫問云: “此箇道理, 孔子只說‘一陰一陽之謂道, 繼之者善, 成之者性’, 都不會分別出性是如何. 孟子乃分別出, 說是有此四者, 然又只是以理言. 到周先生說方始盡, 方始見得人必有是四者, 這四者亦有所附著.” 先生曰: “孔子說得細膩, 說不曾了. 孟子說得粗, 疏略, 只是說‘成之者性’, 不曾從原頭推說來. 然其界分, 自孟子方說得分曉.” 陳仲蔚因問: “龜山說: ‘知其理一, 所以爲仁; 知其分殊, 所以爲義.’ 仁便是體? 義便是用否?” 曰: “仁只是流出來底, 義是合當做底. 如水, 流動處是仁; 流爲江河, 匯爲池沼, 便是義. 如惻隱之心便是仁; 愛父母, 愛兄弟, 愛鄕黨, 愛朋友故舊, 有許多等差, 便是義. 且如敬, 只是一箇敬; 到敬君, 敬長, 敬賢, 便有許多般樣. 禮也是如此. 如天子七廟, 諸侯五廟, 這箇便是禮; 其或七或五之不同, 便是義. 禮是理之節文, 義便是事之所宜處. 呂與叔說‘天命之謂性’云: ‘自斬而緦, 喪服異等, 而九族之情無所憾; 自王公至皂隷, 儀章異制, 而上下之分莫敢爭; 自是天性合如此.’ 且如一堂有十房父子, 到得父各慈其子, 子各孝其父, 而人不嫌者, 自是合如此也. 其慈, 其孝, 這便是仁; 各親其親, 各子其子, 這便是義. 這箇物事分不得, 流出來便是仁; 仁打一動, 義禮智便隨在這裏了. 不是要仁使時, 義卻留在後面, 少間放出來. 其實只是一箇道理, 論著界分, 便有許多分別. 且如心性情虛明應物, 知得這事合恁地, 那事合恁地, 這便是心; 當這事感則這理應, 當那事感則那理應, 這便是性; 出頭露面來底便是情, 其實只是一箇物事. 而今這裏略略動, 這三箇便都在, 子細看來, 亦好則劇.” 又擧邵子“性者道之形體”處, 曰: “道雖無所不在, 然如何地去尋討他? 只是回頭來看, 都在自家性分之內. 自家有這仁義禮智, 便知得他也有仁義禮智, 千人萬人, 一切萬物, 無不是這道理. 推而廣之, 亦無不是這道理. 他說‘道之形體’, 便是說得好.”
  •  116:31 林子武初到時, 先生問義剛云: “在何處安下?” 曰: “未曾移入堂長房.” 曰: “它便是有思量底. 蘇子容押花字常要在下面, 後有一人官在其上, 卻挨得他花字向上面去; 他遂終身悔其初無思量, 不合押花字在下.” 及包顯道等來, 遂命子武作堂長, 後竟不改. 義剛(64이후).
  •  116:32 問: “承先生賜敎讀書之法, 如今看來, 聖賢言行, 本無相違. 其間所以有可疑者, 只是不逐處硏究得通透, 所以見得牴牾. 若眞箇逐處逐節逐段見得精切, 少間卻自到貫通地位.” 曰: “固是. 如今若苟簡看過, 只一處, 便自未曾理會得了, 卻要別生疑義, 徒勞無益.” 訓木之.
  •  116:33 慶元丁巳三月, 見先生於考亭. 先生曰: “甚荷遠來, 然而不是時節. 公初從何人講學?” 曰: “少時從劉衡州問學.” 曰: “見衡州如何?” 曰: “衡州開明大體, 使人知所向慕.” 曰: “如何做工夫?” 曰: “卻是無下手處.” 曰: “向來亦見廬陵諸公有問目之類, 大綱竟緩, 不是斬釘截鐵, 眞箇可疑可問, 彼此只做一場話說休了. 若如此悠悠, 恐虛過歲月. 某已前與朋友往來, 亦是如此. 後來欽夫說道: ‘凡肯向此者, 吾二人只如此放過了, 不特使人汎然來行一遭, 便道我曾從某人處講論, 一向胡說, 反爲人取笑, 亦是壞了多少好氣質底. 若只悠悠地去, 可惜. 今後須是截下, 看晩年要成就得一二人, 不妨是吾輩事業.’ 自後相過者, 這裏直是不放過也.” 祖道又曰: “頃年亦嘗見陸象山.” 先生笑曰: “這卻好商量. 公且道象山如何?” 曰: “象山之學, 祖道曉不得, 更是不敢學.” 曰: “如何不敢學?” 曰: “象山與祖道言: ‘目能視, 耳能聽, 鼻能知香臭, 口能知味, 心能思, 手足能運動, 如何更要甚存誠持敬, 硬要將一物去治一物? 須要如此做甚? 詠歸舞雩, 自是吾子家風.’ 祖道曰: ‘是則是有此理, 恐非初學者所到地位.’ 象山曰: ‘吾子有之, 而必欲外鑠以爲本, 可惜也?’ 祖道曰: ‘此恐只是先生見處. 今使祖道便要如此, 恐成猖狂妄行, 蹈乎大方者矣?’ 象山曰: ‘纏繞舊習, 如落陷阱, 卒除不得?’” 先生曰: “陸子靜所學, 分明是禪.” 又曰: “江西人大抵秀而能文, 若得人點化, 是多少明快? 蓋有不得不任其責者. 然今黨事方起, 能無所畏乎? 忽然被他來理會, 礙公進取時如何?” 曰: “此是自家身己上, 進取何足議?” 曰: “可便遷入精舍.” <以下訓祖道.>
  •  116:34 先生謂祖道曰: “讀書, 且去鑽硏求索. 及反覆認得時, 且蒙頭去做, 久久須有功效. 吾友看文字忒快了, 卻不沉潛, 見得他子細意思. 莫要一領他大意, 便去摶摸, 此最害事? 且熟讀, 就他注解爲他說一番. 說得行時, 卻又爲他精思, 久久自落窠臼. 略知瞥見, 便立見解, 終不是實. 恐他時無把捉, 虛費心力.”
  •  116:35 問進德之方. 曰: “大率要修身窮理. 若修身上未有工夫, 亦無窮理處.” 問: “修身如何?” 曰: “且先收放心. 如心不在, 無下手處. 要去體察你平昔用心, 是爲己爲人? 若讀書計較利祿, 便是爲人.”
  •  116:36 “資稟純厚者, 須要就上面做工夫.” 問: “如何?” 曰: “人生與天地一般, 無些欠缺處. 且去子細看秉彝常性是如何, 將孟子言性善處看是如何善, 須精細看來.”
  •  116:37 一日拜別, 先生曰: “歸去各做工夫, 他時相見, 卻好商量也. 某所解語孟和訓詁注在下面, 要人精粗本末, 字字爲咀嚼過. 此書, 某自三十歲便下工夫, 到而今改猶未了, 不是草草看者, 且歸子細.”
  •  116:38 曾兄問: “讀大學, 已知綱目次第了. 然大要用工夫, 恐在‘敬’之一字. 前見伊川說‘敬以直內, 義以方外’處.” 先生曰: “能‘敬以直內’矣, 亦須‘義以方外’. 能知得是非, 始格得物. 不以義方外, 則是非好惡不能分別, 物亦不可格.” 又問: “恐敬立則義在其中, 伊川所謂‘弸諸中, 彪諸外’, 是也.” 曰: “雖敬立而義在, 也須認得實, 方見得. 今有人雖胸中知得分明, 說出來亦是見得千了百當, 及應物之時, 顚倒錯謬, 全是私意, 亦不知. 聖人所謂敬義處, 全是天理, 安得有私意? 今釋老能立箇門戶恁地, 亦是它從旁窺得近似. 他所謂敬時, 亦卻是能敬, 更有箇‘笠影’之喩.”
  •  116:39 某嘗喜那鈍底人, 他若是做得工夫透徹時, 極好; 卻煩惱那敏底, 只是略綽看過, 不曾深去思量. 當下說, 也理會得, 只是無滋味, 工夫不耐久. 如莊仲便是如此. 某嘗煩惱這樣底, 少間不濟事. 敏底人, 又卻要做那鈍底工夫, 方得. <以下訓僩.>
  •  116:40 問: “尋常遇事時, 也知此爲天理, 彼爲人欲. 及到做時, 乃爲人欲引去, 事已卻悔, 如何?” 曰: “此便是無克己工夫. 這樣處, 極要與他埽除打疊, 方得. 如一條大路, 又有一條小路. 明知合行大路, 然小路面前有箇物引著, 自家不知不覺行從小路去; 及至前面荊棘蕪穢, 又卻生悔. 此便是天理人欲交戰之機. 須是遇事之時, 便與克下, 不得苟且放過. 此須明理以先之, 勇猛以行之. 若是上智聖人底資質, 不用著力, 自然存天理而行, 不流於人欲. 若賢人資質次於聖人者, 到遇事時固不會錯, 只是先也用分別敎是而後行之. 若是中人之資質, 須大段著力, 無一時一刻不照管克治, 始得. 曾子曰: ‘仁以爲己任, 不亦重乎? 死而後已, 不亦遠乎?’ 又曰: ‘戰戰兢兢, 如臨深淵, 如履薄冰. 而今而後, 吾知免夫, 小子?’ 直是恁地用功, 方得.”
  •  116:41 問每日做工夫處. 曰: “每日做工夫, 只是常常喚醒, 如程子所謂‘主一之謂敬’, 謝氏所謂‘常惺惺法’是也. 然這裏便有致知底工夫. 程子曰: ‘涵養須用敬, 進學則在致知.’ 須居敬以窮理. 若不能敬, 則講學又無安頓處.”
  •  116:42 問: “‘色容莊’, 持久甚難.” 曰: “非用功於外也, 心肅而容莊.” 問: “若非聖人說下許多道理, 則此身四支耳目更無安頓處.” 曰: “然. 古人固嘗言之: ‘非禮則耳目手足無所措.’”
  •  116:43 道理極是細膩. 公們心都粗大, 入那細底不得.
  •  116:44 公而今只是說他人短長, 都不自反己看. 如公適間說學者來此不講誦, 蚤來莫去, 是理會甚事? 自初來至去, 是有何所得? 聽得某說話, 有何警發? 每日靠甚麽做本? 從那裏做去? 公卻會說得箇頭勢如此大. 及至末梢, 又卻只是檢點他人某事某事, 元未有緊要, 那人亦如何服公說? 且去理會自己身心, 煞有事在?
  •  116:45 今公掀然有飛揚之心, 以爲治國平天下如指諸掌. 不知自家一箇身心都安頓未有下落, 如何說功名事業? 怎生治人? 古時英雄豪傑不如此. 張子房, 不問著他不說. 諸葛孔明甚麽樣端嚴? 公浙中一般學, 是學爲英雄之學, 務爲跅弛豪縱, 全不點檢身心. 某這裏須是事事從心上理會起, 擧止動步, 事事有箇道理. 一毫不然, 便是欠闕了他道理. 固是天下事無不當理會, 只是有先後緩急之序; 須先立其本, 方以次推及其餘. 今公們學都倒了, 緩其所急, 先其所後, 少間使得這身心飛揚悠遠, 全無收拾歲. 而今人不知學底, 他心雖放, 然猶放得近. 今公雖曰知爲學, 然卻放得遠; 少間會失心去, 不可不覺?
  •  116:46 讀書之法, 旣先識得他外面一箇皮殼了, 又須識得他裏面骨髓方好. 如公看詩, 只是識得箇模像如此, 他裏面好處, 全不見得. 自家此心都不曾與他相黏, 所以眊燥, 無汁漿. 如人開溝而無水, 如此讀得何益? 未論讀古人書, 且如一近世名公詩, 也須知得他好處在那裏. 如何知得他好處? 亦須吟哦諷詠而後得之. 今人都不曾識: 好處也不識, 不好處也不識; 不好處以爲好者有之矣, 好者亦未必以爲好也. 其有知得某人詩好, 某人詩不好者, 亦只是見已前人如此說, 便承虛接響說取去. 如矮子看戱相似, 見人道好, 他也道好. 及至問著他那裏是好處? 元不曾識. 擧世皆然, 只是不曾讀. 熟讀後自然見得. “人而不爲周南召南, 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 今公讀二南了, 還能不正牆面而立否? 意思都不曾相黏, 濟得甚事? 前日所擧韓退之蘇明允二公論作文處, 他都是下這般工夫, 實見得那好處, 方做出這般文章. 他都是將三代以前文字熟讀後, 故能如此. 如向者呂子約書來, 說近來看詩甚有味, 錄得一冊來, 盡是寫他讀詩有得處. 及觀之, 盡是說詩序? 如關雎只是說一箇“后妃之德也”, 葛覃只是說得箇“后妃之本”與“化天下以婦道也”. 自“關關雎鳩”·“葛之覃兮”已下, 更不說著. 如此讀詩, 是讀箇其麽? 呂伯恭大事紀亦是如此, 盡是編排詩序書序在上面. 他們讀書, 盡是如此草草. 以言事, 則不實; 以立辭, 則害意.
  •  116:47 問: “‘鳶飛魚躍’, 南軒云: ‘“鳶飛魚躍”, 天地之中庸也.’” 曰: “只看公如此說, 便是不曾理會得了. 莫依傍他底說, 只問取自家是眞實見得不曾? 自家信, 是信得箇甚麽? 這箇道理, 精粗小大, 上下四方, 一齊要著到, 四邊合圍起理會, 莫令有些子走透. 少間方從一邊理會得, 些小有箇見處, 有箇入頭處. 若只靠一邊去理會, 少間便偏枯了, 尋捉那物事不得. 若是如此悠悠, 只從一路去攻擊他, 而又不曾著力, 何益於事?” 李敬子曰: “覺得已前都是如此悠悠過了?” 曰: “旣知得悠悠, 何不便莫要悠悠? 便是覺意思都不曾痛切. 每日看文字, 只是輕輕地拂過, 寸進尺退, 都不曾依傍築磕著那物事來. 此間說時, 旋扭掜湊合, 說得些小, 才過了, 又便忘了. 或他日被人問起, 又遂旋扭掜說得些小, 過了又忘記了. 如此濟得甚事? 早間說如負痛相似.” 因言: “持敬, 如書所云‘若有疾’, 如此方謂之持敬. 如人負一箇大痛, 念念在此, 日夜求所以去之之術. 理會這一件物, 須是徹頭徹尾, 全文記得, 始是如此, 末是如此, 中間是如此; 如此謂之是, 如此謂之非. 須是理會敎透徹, 無些子疑滯, 方得. 若只是如此輕輕拂過, 是濟甚事? 如兩軍冢殺, 兩邊擂起鼓了, 只得拌命進前, 有死無二, 方有箇生路, 更不容放慢. 若纔攻慢, 便被他殺了?”
  •  116:48 友仁初參拜畢, 出疑問一冊, 皆大學語孟中庸平日所疑者. 先生略顧之, 謂友仁曰: “公今須是逐一些子細理會, 始得, 不可如此鹵莽. 公之意, 自道此是不曉者, 故問. 然其他不問者, 恐亦未必是. 豈能便與聖賢之意合? 須是理會得底也來整理過, 方可.” <以下訓友仁.>
  •  116:49 問“邦畿千里, 惟民所止”. 曰: “此是大率言物各有所止之處. 且如公, 其心雖止得是, 其跡則未在. 心跡須令爲一, 方可. 豈有學聖人之道, 服非法之服, 享非禮之祀者? 程先生謂‘文中子言心跡之判, 便是亂說’者, 此也.” 友仁曰: “舍此則無資身之策.” 曰: “‘君子謀道不謀食’, 豈有爲人而憂此者?”
  •  116:50 先生曰: “公向道甚切, 也曾學禪來.” 曰: “非惟學禪, 如老莊及釋氏敎典, 亦曾涉獵. 自說法華經至要處乃在‘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一句.” 先生曰: “我這裏正要思量分別. 能思量分別, 方有豁然貫通之理. 如公之學也不易.” 因以手指書院曰: “如此屋相似, 只中間潔淨, 四邊也未在. 未能博學, 便要約禮. 窮理處不曾用工, 守約處豈免有差? 若差之毫忽, 便有不可勝言之弊.” 又顧同舍曰: “德元卻於此理見得彷彿, 惜乎不曾多讀得書.” 卻謂友仁曰: “更須痛下工夫讀書始得. 公今所看大學或問格物致知傳, 程子所說許多說話, 都一一記得, 方有可思索玩味.”
  •  116:51 張問: “先生論語或問甚好, 何故不肯刊行?” 曰: “便是不必如此. 文字儘多, 學者愈不將做事了, 只看得集注儘得. 公還盡記得集注說話否? 非唯集注, 恐正文亦記不全, 此皆是不曾仔細用工夫. 且如邵康節始學於百原, 堅苦刻厲, 冬不爐, 夏不扇, 夜不就席者有年, 公們曾如此否? 論語且莫說別處, 只如說仁處, 這裏是如此說, 那裏是如此說, 還會合得否?” 友仁曰: “先生有一處解‘仁’字甚曉然, 言: ‘仁者, 人心之全德, 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 可謂“重”矣? 一息尙存, 此志不容少懈, 可謂“遠”矣?’” 先生不應. 次日, 卻問: “公昨夜所擧解仁說在何處?” 曰: “在曾子言‘仁以爲己任’章.” 先生曰: “德元看文字, 卻能記其緊要處. 有萬千人看文字者, 卻不能於緊要處理會, 只於瑣細處用工. 前日他問中庸或問: ‘不一其內, 無以制其外; 不齊其外, 無以養其中; 靜而不存, 無以立其本; 動而不察, 無以勝其私.’ 此皆是切要處. 學者若能於切要處做工夫, 又於細微處不遺闕了, 久之自然有得.”
  •  116:52 拜辭, 先生曰: “公識性明, 精力短, 每日文字不可多看. 又, 記性鈍, 但用工不輟, 自有長進矣.”
  •  116:53 因誨郭兄云: “讀書者當將此身葬在此書中, 行住坐臥, 念念在此, 誓以必曉徹爲期. 看外面有甚事, 我也不管, 只恁一心在書上, 方謂之善讀書. 若但欲來人面前說得去, 不求自熟, 如此濟得甚事? 須是著起精神, 字字與他看過. 不惟念得正文注字, 要自家暗地以俗語解得, 方是. 如今自家精神都不曾與書相入, 念本文注字猶記不得, 如何曉得?” 卓(미상). 僩同.
  •  116:54 “讀書, 須立下硬寨, 定要通得這一書, 方看第二書. 若此書旣曉未得, 我寧死也不看那箇? 如此立志, 方成工夫.” 郭德元言: “記書不得.” 曰: “公不可欲速, 且讀一小段. 若今日讀不得, 明日又讀; 明日讀不得, 後日又讀, 須被自家讀得. 若只記得字義訓釋, 或其中有一兩字漏落, 便是那腔子不曾塡得滿, 如一箇物事欠了尖角處相似. 少間自家做出文字, 便也有所欠缺, 不成文理. 嘗見蕃人及武臣文字, 常不成文理, 便是如此. 他心中也知得要如此說, 只是字義有所欠缺, 下得不是. 這箇便是‘不得於言, 勿求於心’之患. 是他心有所蔽, 故如此. 司馬遷史記用字也有下得不是處. 賈誼亦然, 如治安策說敎太子處云: ‘太子少長知妃色, 則入于學.’ 這下面承接, 便用解說此義; 忽然掉了, 卻說上學去云: ‘學者所學之官也.’ 又說‘帝入東學, 上親而貴仁’一段了, 卻方說上太子事, 云‘及太子旣冠成人, 免於保傅之嚴’云云, 都不成文義, 更無段落. 他只是乘才快, 胡亂寫去, 這般文字也不可學. 董仲舒文字卻平正, 只是又困. 董仲舒匡衡劉向諸人文字, 皆善弱無氣燄. 司馬遷賈生文字雄豪可愛, 只是逞快, 下字時有不穩處, 段落不分明. 匡衡文字卻細密, 他看得經書極子細, 能向裏做工夫, 只是做人不好, 無氣節. 仲舒讀書不如衡子細, 疏略甚多, 然其人純正開闊, 衡不及也.” 又曰: “荀子云: ‘誦數以貫之, 思索以通之.’ 誦數, 卽今人讀書記遍數也, 古人讀書亦如此. 只是荀卿做得那文字不帖律處也多.” 僩(69이후).
  •  116:55 郭德元告行, 先生曰: “人若於日間閑言語省得一兩句, 閑人客省見得一兩人, 也濟事. 若渾身都在鬧場中, 如何讀得書? 人若逐日無事, 有見成飯喫, 用半日靜坐, 半日讀書, 如此一二年, 何患不進?” 僩(69이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