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주자어류/권117 주자14 朱子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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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卷第一百一十七

  •   朱子十四
  • ∞∞∞∞訓門人五
  •  117:1 黃直卿會看文字, 只是氣象少, 間或又有看得不好處. 文蔚(59이후).
  •  117:2 因說正思小學字訓, 直卿云: “此等文字亦難做, 如‘中’, 只說得無倚之中, 不曾說得無過不及之中.” 曰: “便是此等文字難做, 如‘仁’, 只說得偏言之仁, 不曾說得包四者之仁.” 至(64·65때). <若海錄云: “一部大爾雅.”>
  •  117:3 先生聞程正思死, 哭之哀. 賀孫(62이후).
  •  117:4 有程正思一學生來謁, 坐定, 蹙額云: “正思可惜? 有骨肋, 有志操. 若看道理, 也粗些子在.” 自修(65때).
  •  117:5 問功夫節目次第. 曰: “尋常與學者說做工夫甚遲鈍, 但積累得多, 自有貫通處. 且如論孟, 須從頭看, 以正文爲正, 卻看諸家說狀得正文之意如何. 且自平易處作工夫, 觸類有得, 則於難處自見得意思. 如‘養氣’之說, 豈可驟然理會? 候玩味得七篇了, 漸覺得意思. 如一件木頭, 須先剗削平易處, 至難處, 一削可除也. 今不先治平易處, 而徒用力於其所難, 所以未有得而先自困也.” <以下訓謨.>
  •  117:6 問: “謨於鄕曲, 自覺委靡隨順處多, 恐不免有同流合汙之失.” 曰: “‘孔子於鄕黨, 恂恂如也, 似不能言者.’ 處鄕曲, 固要人情周盡; 但須分別是非, 不要一面隨順, 失了自家. 天下事, 只有一箇是, 一箇非; 是底便是, 非底便非.” 問: “是非自有公論?” 曰: “如此說, 便不是了. 是非只是是非, 如何是非之外, 更有一箇公論? 才說有箇公論, 便又有箇私論也? 此卻不可不察.”
  •  117:7 “謨於私欲, 未能無之. 但此意萌動時, 卻知用力克除, 覺方寸累省, 頗勝前日, 更當如何?” 曰: “此只是强自降伏, 若未得天理純熟, 一旦失覺察, 病痛出來, 不可不知也.” 問: “五峰所謂‘天理人欲同行異情’, 莫須這裏要分別否?” 曰: “‘同行異情’, 只如飢食渴飮等事, 在聖賢無非天理, 在小人無非私欲, 所謂‘同行異情’者如此. 此事若不曾尋著本領, 只是說得他名義而已. 說得名義儘分曉, 畢竟無與我事. 須就自家身上實見得私欲萌動時如何, 天理發見時如何, 其間正有好用工夫處. 蓋天理在人, 亘萬古而不泯; 任其如何蔽錮, 而天理常自若, 無時不自私意中發出, 但人不自覺. 正如明珠大貝, 混雜沙礫中, 零零星星逐時出來. 但只於這箇道理發見處, 當下認取, 簇合零星, 漸成片段. 到得自家好底意思日長月益, 則天理自然純固; 向之所謂私欲者, 自然消靡退散, 久之不復萌動矣. 若專務克治私欲, 而不能充長善端, 則吾心所謂私欲者日相鬥敵, 縱一時按伏得下, 又當復作矣. 初不道隔去私意後, 別尋一箇道理主執而行; 才如此, 又只是自家私意. 只如一件事, 見得如此爲是, 如此爲非, 便從是處行將去, 不可只恁休. 誤了一事, 必須知悔, 只這知悔處便是天理. 孟子說‘牛山之木’, 旣曰‘若此其濯濯也’, 又曰‘萌櫱生焉’; 旣曰‘旦晝梏亡’, 又曰‘夜氣所存’. 如說‘求放心’, 心旣放了, 如何又求得? 只爲這些道理根於一性者, 渾然至善, 故發於日用者, 多是善底. 道理只要人自識得, 雖至惡人, 亦只患他頑然不知省悟; 若心裏稍知不穩, 便從這裏改過, 亦豈不可做好人? 孟子曰: ‘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 庶民去之, 君子存之.’ 去, 只是去著這些子, 存, 只是存著這些子, 學者所當深察也.” 謨再三稱贊. 先生曰: “未可如此便做領略過去. 有些說話, 且留在胸次烹治鍛煉, 敎這道理成熟. 若只一時以爲說得明白, 便道是了, 又恐只做一場話說.”
  •  117:8 寒泉之別, 請所以敎. 曰: “議論只是如此, 但須務實.” 請益. 曰: “須是下眞實工夫.” 未幾, 復以書來, 曰: “臨別所說務實一事, 途中曾致思否? 今日學者不能進步, 病痛全在此處, 不可不知也?”
  •  117:9 旣受詩傳, 倂力抄錄, 頗疏侍敎. 先生曰: “朋友來此, 多被冊子困倒, 反不曾做得工夫. 何不且過此說話? 彼皆紙上語爾. 有所面言, 資益爲多.” 又問: “與周茂元同邸, 所論何事?” 曰: “周宰云: ‘先生著書立言, 義理精密. 旣得之, 熟讀深思, 從此力行, 不解有差.’” 曰: “周宰才質甚敏, 只有些粗疏, 不肯去細密處求, 說此便可見. 載之簡牘, 縱說得甚分明, 那似當面議論, 一言半句, 便有通達處? 所謂‘共君一夜話, 勝讀十年書’. 若說到透徹處, 何止十年之功也?”
  •  117:10 問: “未知學問, 知有人欲, 不知有天理; 旣知學問, 則克己工夫有著力處. 然應事接物之際, 苟失存主, 則心不在焉; 及旣知覺, 已爲間斷. 故因天理發見而收合善端, 便成片段. 雖承見敎如此, 而工夫最難.” 曰: “此亦學者常理, 雖顔子亦不能無間斷. 正要常常點檢, 力加持守, 使動靜如一, 則工夫自然接續.” 問: “中庸或問所謂‘誠者物之終始’, 以理之實而言也; ‘不誠無物’, 以此心不實而言也. 謂此心不存, 則見於行事雖不悖理, 亦爲不實, 正謂此歟?” 曰: “大學所謂‘知至·意誠’者, 必須知至, 然後能誠其意也. 今之學者只說操存, 而不知講明義理, 則此心憒憒, 何事於操存也? 某嘗謂‘誠意’一節, 正是聖·凡分別關隘去處. 若能誠意, 則是透得此關後, 滔滔然自在, 去爲君子; 不然, 則崎嶇反側, 不免爲小人之歸也.” “致知所以先於誠意者, 如何?” 曰: “致知者, 須是知得盡, 尤要親切. 尋常只將‘知至’之‘至’作‘盡’字說, 近來看得合是作‘切至’之‘至’. 知之者切, 然後貫通得誠意底意思, 如程先生所謂‘眞知’者是也.”
  •  117:11 舜弼以書來問仁, 及以仁義禮智與性分形而上下. 先生答書略曰: “所謂仁之德, 卽程子‘穀種’之說, 愛之理也. 愛乃仁之已發, 仁乃愛之未發. 若於此認得, 方可說與天地萬物同體. 不然, 恐無交涉. 仁義禮智, 性之大目, 皆形而上者, 不可分爲二也.” 因云: “舜弼爲學, 自來不切己體認, 卻只是尋得三兩字來撑拄, 亦只說得箇皮殼子.” 㽦(59때).
  •  117:12 日同舜弼遊屛山歸, 因說山園甚佳. 曰: “園雖佳, 而人之志則荒矣?” 方子(59이후).
  •  117:13 問: “尋常於存養時, 若抬起心, 則急迫而難久; 才放下, 則又散緩而不收, 不知如何用工方可?” 曰: “只是君元不曾放得下也.” <以下訓柄.>
  •  117:14 問: “凡人之心, 不存則亡, 而無不存不亡之時; 故一息之頃不加提省之力, 則淪於亡而不自覺. 天下之事, 不是則非, 而無不是不非之處; 故一事之微, 不加精察之功, 則陷於惡而不自知. 柄近見如此, 不知如何?” 曰: “道理固是如此, 然初學後亦未能便如此也.”
  •  117:15 魏元壽問大學. 先生因云: “今學者不會看文章, 多是先立私意, 自主張己說; 只借聖人言語做起頭, 便自把己意接說將去. 病痛專在這上, 不可不戒.” 又云: “近有一學者來, 欲說‘皇極’. 某令他說看, 都不相近, 只做一箇‘大中’字說了, 便更無可說處. 不知自孔孟以後千數百年間, 讀書底更不仔細把聖人言語略思量看是如何. 且人一日間, 此心是起多少私意, 起多少計較, 都不會略略回心轉意去看, 把聖賢思量, 不知是在天地間做甚麽也?” 時擧(64이후). 訓椿.
  •  117:16 “學者精神短底, 看義理只到得半途, 便以爲前面沒了.” 必大曰: “若工夫不已, 亦須有向進.” 曰: “須知得前面有, 方肯做工夫. 今之學者, 大槪有二病: 一以爲古聖賢亦只此是了, 故不肯做工夫; 一則自謂做聖賢事不得, 不肯做工夫.” <以下訓必大.>
  •  117:17 拜違, 先生曰: “所當講者, 亦略備矣. 更宜愛惜光陰, 以副願望.” 又曰: “別後正好自做工夫, 趲積下. 一旦相見, 庶可擧出商量, 勝如旋來理會.”
  •  117:18 必大初見, 曰: “必大日來讀大學之書, 見得與己分上益親切, 字字句句皆己合做底事. 但雖見得道理合如此, 然反而檃括其念慮踐履之間, 卻有未能如此者. 蓋緣向來自待, 未免有失之姑息處. 始謂氣習物欲之蔽, 不能頓革, 當以漸銷鑠之而已. 不知病根未盡除, 則爲善去惡之際固已爲之繫累, 不能勇決. 操存少懈, 則其隱伏於中者往往紛起, 而不自覺其動於惡者, 固多有之. 今須是將此等意思便與一刀兩斷, 勿復凝滯. 於道理合如此處便擔當著做, 不得遲疑, 庶可補旣往之過, 致日新之功. 如何?” 曰: “要得如此.” 必大又曰: “向因子夏‘大德·小德’之說, 遂只知於事之大者致察, 而於小者苟且放過. 德之不修, 實此爲病. 張子曰: ‘纖惡必除, 善斯成性矣. 察惡未盡, 雖善必粗矣.’ 學者須是毫髮不得放過, 德乃可進.” 曰: “若能如此, 善莫大焉. 以小惡爲無傷, 是誠不可.”
  •  117:19 某一生與人說話多矣. 會看文字, 曉解明快者, 卻是吳伯豐. 方望此人有所成就, 忽去年報其死, 可惜? 可惜? 若稍假之年, 其進未可量也. 伯豐有才氣, 爲學精苦, 守官治事皆有方法. 僩(69이후).
  •  117:20 “吳伯豐好箇人, 近日死了, 可惜? 頗留意, 也展托得開. 江西如萬正淳亦純實, 只是昏鈍, 與他說, 都會不得.” 因問: “‘展托得開’, 向來明道有此語, 莫是擴充得去否?” 曰: “適說吳伯豐, 只是據他才也展托得行. 渠與沈是親, 近日力要收拾, 它更不爲屈, 可取.” 德明(44이후).
  •  117:21 問: “嘗讀何書?” 曰: “讀語孟.” 曰: “如今看一件書, 須是著力至誠去看一番, 將聖賢說底一句一字都理會過. 直要見聖賢語脈所在, 這一句一字是如何道理, 及看聖賢因何如此說. 直是用力與他理會, 如做冤讎相似, 理會敎分曉, 然後將來玩味, 方盡見得意思出來. 若是泛濫看過, 今次又見是好, 明次又見是好, 終是無功夫, 不得力.” <以下訓㽦.>
  •  117:22 議論中譬如常有一條線子纏縛, 所以不索性, 無那精密潔白底意思. 若是實見得, 便自一言半句, 斷得分明.
  •  117:23 先生問㽦與伯豐·正淳: “此去做甚工夫?” 伯豐曰: “政欲請敎, 先易後詩, 可否?” 曰: “旣嘗讀詩, 不若先詩後易.” 㽦曰: “亦欲看詩.” 曰: “觀詩之法, 且虛心熟讀尋繹之, 不要被舊說粘定, 看得不活. 伊川解詩, 亦說得義理多了. 詩本只是恁他說話, 一章言了, 次章又從而歎詠之, 雖別無義, 而意味深長. 不可於名物上尋義理. 後人往往見其言只如此平淡, 只管添上義理, 卻窒塞了他. 如一源淸水, 只管將物事堆積在上, 便壅隘了. 某觀諸儒之說. 唯上蔡云‘詩在識六義體面, 卻諷味以得之’, 深得詩之綱領, 他人所不及. 所謂‘以意逆志’者, 逆, 如迎待之意. 若未得其志, 只得待之, 如‘需于酒食’之義. 後人讀詩, 便要去捉將志來, 以至束縛之. 呂氏詩記有一條收數說者, 卻不定. 云, 此說非詩本意, 然自有箇安頓用得他處, 今一槪存之. 正如一多可的人, 來底都是, 如所謂‘要識人情之正’. 夫‘詩可以觀’者, 正謂其間有得有失, 有黑有白, 若都是正, 卻無可觀. 今不若且置小序于後, 熟讀正文. 如收得一詩, 其間說香, 說白, 說寒時開, 雖無題目, 其爲梅花詩必矣. 每日看一經外, 大學論語孟子中庸四書, 自依次序循環看. 然史亦不可不看. 若只看通鑑, 通鑑都是連長記去, 一事只一處說, 別無互見; 又散在編年, 雖是大事, 其初卻小, 後來漸漸做得大. 故人初看時不曾著精神, 只管看向後去, 卻記不得, 不若先草草看正史一過. 正史各有傳, 可見始末, 又有他傳可互攷, 所以易記. 每看一代正史訖, 卻去看通鑑. 亦須作綱目, 隨其大事箚記某年有某事之類, 準春秋經文書之. 溫公亦有本朝大事記, 附稽古錄後.”
  •  117:24 先生問㽦及二友: “俱嘗看易傳, 看得如何是好? 何處是緊要? 看得愛也不愛? 愛者是愛他甚處?” 㽦等各對訖. 先生曰: “如此, 只是鶻盧提看, 元不曾實得其味. 此書自是難看, 須經歷世故多, 識盡人情物理, 方看得入. 蓋此書平淡, 所說之事, 皆是見今所未嘗有者. 如言事君及處事變患難處, 皆未嘗當著, 可知讀時無味. 蓋他說得闊遠, 未有底事, 預包在此. 學者須先讀詩書他經, 有箇見處, 及曾經歷過此等事, 方可以讀之, 得其無味之味, 此初學者所以未可便看. 某屢問讀易傳人, 往往皆無所得, 可見此書難讀. 如論語所載, 皆是事親·取友·居鄕黨, 目下便用得者, 所言皆對著學者卽今實事. 孟子每章先言大旨了, 又自下注脚. 大學則前面三句總盡致知·格物而下一段綱目; ‘欲明明德’以下一段, 又總括了傳中許多事; 一如鎖子骨, 才提起, 便總統得來. 所以敎學者且看二三書. 若易傳, 則卒乍裏面無提起處. 蓋其間義理闊多, 伊川所自發, 與經文又似隔一重皮膜, 所以看者無箇貫穿處. 蓋自孔子所傳時, 解‘元亨利貞’已與文王之詞不同, 伊川之說又與經文不相著. 讀者須是文王自作文王意思看, 孔子自作孔子意思看, 伊川自作伊川意思看. 況易中所言事物, 已是譬喩, 不是實指此物而言, 固自難曉. 伊川又別發明出義理來. 今須先得經文本意了, 則看程傳, 便不至如門扇無臼, 轉動不得. 亦是一箇大底胸次, 識得世事多者, 方看得出. 大抵程傳所以好者, 其言平正, 直是精密, 無少過處, 不比他處有抑揚, 讀者易發越. 如上蔡論語, 義理雖未盡, 然人多喜看, 正以其說有過處, 啓發得人, 看者易入. 若程傳, 則不見其抑揚, 略不驚人, 非深於義理者未易看也.” 人傑錄略, 見易類.
  •  117:25 淳冬至以書及自警詩爲贄見. 翌日入郡齋, 問功夫大要. 曰: “學固在乎讀書, 而亦不專在乎讀書. 公詩甚好, 可見亦曾用工夫. 然以何爲要? 有要則三十五章可以一貫. 若皆以爲要, 又成許多頭緖, 便如東西南北禦寇一般.” 曰: “晩生妄意未知折衷, 惟先生敎之.” 先生問: “平日如何用工夫?” 曰: “只就己上用工夫.” “己上如何用工夫?” 曰: “只日用間察其天理·人欲之辨.” “如何察之?” 曰: “只就秉彝良心處察之.” 曰: “心豈直是發? 莫非心也. 今這裏說話也是心, 對坐也是心, 動作也是心. 何者不是心? 然則緊要著力在何處?” 扣之再三, 淳思未答. 先生縷縷言曰: “凡看道理, 須要窮箇根源來處. 如爲人父, 如何便止於慈? 爲人子, 如何便止於孝? 爲人君, 爲人臣, 如何便止於仁, 止於敬? 如論孝, 須窮箇孝根原來處; 論慈, 須窮箇慈根原來處. 仁敬亦然. 凡道理皆從根原處來窮究, 方見得確定, 不可只道我操修踐履便了. 多見士人有謹守資質好者, 此固是好. 及到講論義理, 便偏執己見, 自立一般門戶, 移轉不得, 又大可慮. 道理要見得眞, 須是表裏首末, 極其透徹, 無有不盡; 眞見得是如此, 決然不可移易, 始得. 不可只窺見一班半點, 便以爲是. 如爲人父, 須眞知是決然止於慈而不可易; 爲人子, 須眞知是決然止於孝而不可易. 善, 須眞見得是善, 方始決然必做; 惡, 須眞見得是惡, 方始決然必不做. 如看不好底文字, 固是不好, 須自家眞見得是不好; 好底文字固是好, 須自家眞見得是好. 聖賢言語, 須是眞看得十分透徹, 如從他肚裏穿過, 一字或輕或重移易不得, 始是. 看理徹, 則我與理一. 然一下未能徹, 須是浹洽始得. 這道理甚活, 其體渾然, 而其中粲然. 上下數千年, 眞是昭昭在天地間, 前聖後聖相傳, 所以斷然而不疑. 夫子之所敎者, 敎乎此也; 顔子之所樂者, 樂乎此也. 圓轉處儘圓轉, 直截處儘直截. 先知所以覺後知, 先覺所以覺後覺.” 問: “顔子之樂, 只是天地間至富至貴底道理樂去. 樂可求之否?” 曰: “非也. 此一下未可便知, 須是窮究萬理, 要令極徹.” 已而曰: “程子謂: ‘將這身來放在萬物中一例看, 大小大快活?’ 又謂: ‘人於天地間並無窒礙處, 大小大快活?’ 此便是顔子樂處. 這道理在天地間, 須是眞窮到底, 至纖至悉, 十分透徹, 無有不盡; 則與萬物爲一, 無所窒礙, 胸中泰然, 豈有不樂?” <以下訓淳.> <饒錄作五段.>
  •  117:26 問: “日用間今且如何用工夫?” 曰: “大綱只是恁地. 窮究根原來處, 直要透徹. 又且須‘敬以直內, 義以方外’, 此二句爲要.”
  •  117:27 “‘擇善而固執之’, 如致知·格物, 便是擇善; 誠意·正心·修身, 便是固執; 只此二事而已.” 淳擧南軒謂: “知與行互相發.” 曰: “知與行須是齊頭做, 方能互相發. 程子曰‘涵養須用敬, 進學則在致知’, 下‘須’字‘在’字, 便是皆要齊頭著力, 不可道知得了方始行. 有一般人儘聰明, 知得而行不及, 是資質弱; 又有一般人儘行得而知不得.” 因問: “淳資質懦弱, 行意常緩於知, 克己不嚴, 進道不勇, 不審何以能嚴能勇?” 曰: “大綱亦只是適間所說. 於那根原來處眞能透徹, 這箇自都了.”
  •  117:28 問: “靜坐觀書, 則義理浹洽; 到幹事後, 看義理又生; 如何?” 曰: “只是未熟.”
  •  117:29 問: “看道理, 須尋根原來處, 只是就性上看否?” 曰: “如何?” 曰: “天命之性, 萬理完具; 總其大目, 則仁義禮智, 其中遂分別成許多萬善. 大綱只如此, 然就其中須件件要徹.” 曰: “固是如此, 又須看性所因是如何?” 曰: “當初天地間元有這箇渾然道理, 人生稟得便是性.” 曰: “性只是理, 萬理之總名. 此理亦只是天地間公共之理, 稟得來便爲我所有. 天之所命, 如朝廷指揮差除人去做官; 性如官職, 官便有職事.”
  •  117:30 天下萬事都是合做底, 而今也不能殺定合做甚底事. 聖賢敎人, 也不曾殺定敎人如何做. 只自家日用間, 看甚事來便做工夫. 今日一樣事來, 明日又一樣事來, 預定不得. 若指定是事親, 而又有事長; 指定是事長, 而又有事君. 只日用間看有甚事來, 便做工夫.
  •  117:31 這道理不是如堆金積寶在這裏, 便把分付與人去, 亦只是說一箇路頭, 敎人自去討. 討得便是自底, 討不得也無奈何. 須是自著力, 著些精彩去做, 容易不得.
  •  117:32 譬如十里地頭, 自家行到五里, 見人說十里地頭事, 便把爲是, 更不進去. 那人說固不我欺, 然自家不親到那裏, 不見得眞, 終是信不過.
  •  117:33 須是理會得七八分功夫了, 被人決一決, 便有益; 說十分話, 便領得. 若不曾做工夫, 雖說十分話, 亦了不得.
  •  117:34 若道生做一世人, 不可汎汎隨流, 須當了得人道, 便有可望. 若道不如且過了一生, 更不在說. 須思量到如何便超凡而達聖, 今日爲鄕人, 明日爲聖賢, 如何會到此, 便一聳拔? 聳身著力言. 如此, 方有長進. 若理會得也好, 理會不得也好, 便悠悠了?
  •  117:35 讀書理會一件了, 又一件. 不止是讀書, 如遇一件事, 且就這事上思量合當如何做, 處得來當, 方理會別一件. 書不可只就皮膚上看, 事亦不可只就皮膚上理會. 天下無書不是合讀底, 無事不是合做底. 若一箇書不讀, 這裏便缺此一書之理; 一件事不做, 這裏便缺此一事之理. 大而天地陰陽, 細而昆蟲草木, 皆當理會. 一物不理會, 這裏便缺此一物之理.
  •  117:36 天下無不可說底道理. 如爲人謀而忠, 朋友交而信, 傳而習, 亦都是眼前底事, 皆可說. 只有一箇熟處說不得. 除了熟之外, 無不可說者. 未熟時, 頓放這裏又不穩帖, 拈放那邊又不是. 然終不成住了, 也須從這裏更著力始得. 到那熟處, 頓放這邊也是, 頓放那邊也是, 七顚八倒無不是, 所謂“居之安, 則資之深, 資之深, 則左右逢其原”. 譬如梨柿, 生時酸澀喫不得, 到熟後, 自是一般甘美. 相去大遠, 只在熟與不熟之間. 㝢錄同.
  •  117:37 謂淳曰: “大學已是讀過書, 宜朝夕常常溫誦勿忘.”
  •  117:38 講究義理, 不下得工夫也不得; 如擧業不下得功夫, 也不解精. 老蘇年已壯方學文, 煞用力, 到所謂“若人之言固當然者”, 這處便是悟. 做文章合當如此, 亦只是熟, 便如此. 恰如自家們講究義理到熟處, 悟得爲人父, 確然是止於慈; 爲人子, 確然是止於孝. 老蘇文豪傑, 只是熟. 子由取他便遠.
  •  117:39 問: “看文字只就本句, 固是見得古人本意. 然不推廣之, 則用處又易得不相浹, 如何?” 曰: “須是本句透熟, 方可推. 若本句不透熟, 不惟推便錯, 於未推時已錯了?”
  •  117:40 學, 則處事都是理; 不學, 則看理便不恁地周匝, 不恁地廣大, 不恁地細密. 然理亦不是外面硬生道理, 只是自家固有之理. “堯舜性之”, 此理元無失; “湯武反之”, 已有些子失, 但復其舊底, 學只是復其舊底而已. 蓋向也交割得來, 今卻失了, 可不汲汲自修而反之乎? 此其所以爲急. 不學, 則只是硬隄防, 處事不見理, 一向任私意; 平時卻也勉强去得, 到臨事變, 便亂了.
  •  117:41 問: “持敬致知, 互相發明否?” 曰: “古人如此說, 必須是如此. 更問他發明與不發明要如何? 古人言語寫在冊子上, 不解錯了. 只如此做工夫, 便見得滋味. 不做持敬, 只說持敬作甚? 不做致知, 只說致知作甚? 譬如他人做得飯熟, 盛在碗裏, 自是好喫, 不解毒人, 是定. 自家但喫將去, 便知滋味, 何用問人? 不成自家這一邊做得些小持敬工夫, 計會那一邊致知發明與未發明; 那一邊做得些小致知工夫, 又來計會這一邊持敬發明與未發明. 如此, 有甚了期?” 季文問: “持敬·致知, 莫是並行而不相礙否?” 曰: “也不須如此, 都要做將去.”
  •  117:42 看道理須要就那大處看, 便前面開闊. 不要就壁角裏, 地步窄, 一步便觸, 無處去了. 而今且要看天理人欲, 義利公私, 分別得明, 將自家日用底與他勘驗, 須漸漸有見處, 前頭漸漸開闊. 那箇大壇場, 不去上面做, 不去上面行, 只管在壁角裏, 縱理會得一句, 只是一句透, 道理小了. 如破斧詩, 須看那“周公東征, 四國是皇”, 見得周公用心始得.
  •  117:43 諸友問疾, 請退. 先生曰: “堯卿安卿且坐. 相別十年, 有甚大頭項工夫, 大頭項疑難, 可商量處?” 淳曰: “數年來見得日用間大事小事分明, 件件都是天理流行, 無一事不是合做底, 更不容挨推閃避. 撞著這事, 以理斷定, 便小心盡力做到尾去. 兩三番後, 此心磨刮出來, 便漸漸堅定. 雖有大底, 不見其爲大; 難底, 不見其爲難; 至磽确至勞苦處, 不見其爲磽确勞苦; 橫逆境界, 不見其有憾恨底意; 可愛羨難割捨底, 不見其有粘滯底意. 見面前只是理, 覺如水到船浮, 不至有甚慳澀; 而夫子與點之意, 顔子樂底意, 漆雕開信底意, 中庸鳶飛魚躍底意, 周子洒落及程子活潑潑底意, 覺見都在面前, 眞箇是如此? 而‘禮儀三百, 威儀三千’, 亦無一節文非天理流行. 易三百八十四爻時義, 便正是就日用上剖析箇天理流行底條目. 前聖後哲, 都是一揆. 而其所以爲此理之大處, 卻只在人倫; 而身上工夫切要處, 卻只在主敬. 敬則此心常惺惺, 大綱卓然不昧, 天理無時而不流行. 而所以爲主敬工夫, 直時不可少時放斷. 心常敬, 則常仁.” 先生曰: “恁地汎說也容易.” 久之, 曰: “只恐勞心落在無涯可測之處.” 因問: “向來所呈與點說一段如何?” 曰: “某平生便是不愛人說此話. 論語一部自‘學而時習之’至‘堯曰’, 都是做工夫處. 不成只說了‘與點’, 便將許多都掉了. 聖賢說事親便要如此, 事君便要如此, 事長便要如此, 言便要如此, 行便要如此, 都是好用工夫處. 通貫浹洽, 自然見得在面前. 若都掉了, 只管說‘與點’, 正如喫饅頭, 只撮箇尖處, 不喫下面餡子, 許多滋味都不見. 向來此等無人曉得, 說出來也好. 今說得多了, 都是好笑, 不成模樣? 近來覺見說這樣話, 都是閑說, 不是眞積實見. 昨廖子晦亦說‘與點’及鬼神, 反覆問難, 轉見支離沒合殺了. 聖賢敎人, 無非下學工夫. 一貫之旨, 如何不便說與曾子, 直待他事事都曉得, 方說與他? 子貢是多少聰明? 到後來方與說: ‘女以予爲多學而識之者與?’ 曰: ‘然, 非與?’ 曰: ‘非也, 予一以貫之.’ 此意是如何? 萬理雖只是一理, 學者且要去萬理中千頭百緖都理會, 四面湊合來, 自見得是一理. 不去理會那萬理, 只管去理會那一理, 說‘與點’, 顔子之樂如何. 程先生語錄事事都說, 只有一兩處說此, 何故說得恁地少? 而今學者何故說得恁地多? 只是空想象. 程先生曰: ‘學者識得仁體, 實有諸己, 只要義理栽培.’ 恐人不曉栽培, 更說‘如求經義, 皆栽培之意’. 呂晉伯問伊川: ‘語孟, 且將緊要處理會如何?’ 伊川曰: “固是好. 若有所得, 終不浹洽.’ 後來晉伯終身坐此病, 說得孤單, 入禪學去. 聖賢立言垂敎, 無非著實. 如‘博我以文, 約我以禮’; 如‘尊德性而道問學, 致廣大而盡精微, 極高明而道中庸, 溫故而知新, 敦厚以崇禮’; 如‘博學之, 審問之, 愼思之, 明辨之, 篤行之’; 如‘君子食無求飽, 居無求安, 敏於事而愼於言, 就有道而正焉’等類, 皆一意也. 大抵看道理, 要得寬平廣博, 平心去理會. 若實見得, 只說一兩段, 亦見得許多道理. 不要將一箇大底言語都來罩了, 其間自有輕重不去照管, 說大底說得太大, 說小底又說得都無巴鼻. 如昨日說破斧詩, 恐平日恁地枉用心處多.” 淳曰: “昨聞先生敎誨, 其他似此樣處, 無所疑矣.” 曰: “學問不比做文字, 不好便改了. 此卻是分別善惡邪正, 須要十分是當, 方與聖賢契合. 如破斧詩, 恁地說也不錯, 只是不好. 說得一角, 不落正腔窠, 喎斜了. 若恁地看道理淺了, 不濟事. 恰似撑船放淺處, 不向深流, 運動不得, 須是運動游泳於其中.” 淳又曰: “聖人千言萬語, 都是日用間本分合做底工夫. 只是立談之頃, 要見總會處, 未易以一言決.” 曰: “不要說總會. 如‘博我以文, 約我以禮’, 博文便是要一一去用工, 何曾說總會處? 又如‘深造之以道, 欲其自得之也’, 深造以道, 便是要一一用工; 到自得, 方是總會處. 如顔子‘克己復禮’, 亦須是‘非禮勿視, 非禮勿聽, 非禮勿言, 非禮勿動’, 不成只守箇克己復禮, 將下面許多都除了? 如公說易, 只大綱說箇三百八十四爻皆天理流行. 若如此, 一部周易只一句便了; 聖人何故作許多十翼, 從頭說‘大哉乾元’云云, ‘至哉坤元’云云? 聖賢之學, 非老氏之比. 老氏說‘通於一, 萬事畢’, 其他都不說. 少間又和那一都要無了, 方好. 學者固是要見總會處. 而今只管說箇總會處, 如‘與點’之類, 只恐孤單沒合殺, 下梢流入釋老去, 如何會有‘詠而歸’底意思?” 義剛同.
  •  117:44 晩再入臥內, 淳稟曰: “適間蒙先生痛切之誨, 退而思之, 大要‘下學而上達’. ‘下學而上達’, 固相對是兩事, 然下學卻當大段多著工夫.” 曰: “聖賢敎人, 多說下學事, 少說上達事. 說下學工夫要多也好, 但只理會下學, 又局促了. 須事事理會過, 將來也要知箇貫通處. 不要理會下學, 只理會上達, 卽都無事可做, 恐孤單枯燥. 程先生曰: ‘但是自然, 更無玩索.’ 旣是自然, 便都無可理會了. 譬如耕田, 須是下了種子, 便去耘鋤灌漑, 然後到那熟處. 而今只想象那熟處, 卻不曾下得種子, 如何會熟? 如‘一以貫之’, 是聖人論到極處了. 而今只去想象那一, 不去理會那貫; 譬如討一條錢索在此, 都無錢可穿.” 又問: “爲學工夫, 大槪在身則有箇心, 心之體爲性, 心之用爲情; 外則目視耳聽, 手持足履, 在事則自事親事長以至於待人接物, 洒埽應對, 飮食寢處, 件件都是合做工夫處. 聖賢千言萬語, 便只是其中細碎條目.” 曰: “講論時是如此講論, 做工夫時須是著實去做. 道理聖人都說盡了. 論語中有許多, 詩書中有許多, 須是一一與理會過方得. 程先生謂‘或讀書講明道義, 或論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 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 如何而爲孝, 如何而爲忠, 以至天地之所以高厚, 一物之所以然, 都逐一理會, 不只是箇一便都了.” 胡叔器因問: “下學莫只是就切近處求否?” 曰: “也不須恁地揀, 事到面前, 便與他理會. 且如讀書: 讀第一章, 便與他理會第一章; 讀第二章, 便與他理會第二章. 今日撞著這事, 便與他理會這事; 明日撞著那事, 便理會那事. 萬事只是一理, 不成只揀大底要底理會, 其他都不管. 譬如海水, 一灣一曲, 一洲一渚, 無非海水. 不成道大底是海水, 小底不是. 程先生曰: ‘窮理者, 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 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 但積累多後, 自當脫然有悟處.’ 又曰: ‘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 理會得多, 自當豁然有箇覺處.’ 今人務博者, 卻要盡窮天下之理; 務約者又謂反身而誠, 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 此皆不是. 且如一百件事, 理會得五六十件了, 這三四十件雖未理會, 也大槪可曉了. 某在漳州有訟田者, 契數十本, 自崇寧起來, 事甚難考. 其人將正契藏了, 更不可理會, 某但索四畔衆契比驗, 四至昭然. 及驗前後所斷, 情僞更不能逃.” 又說: “嘗有一官人斷爭田事, 被某掇了案, 其官人卻來那穿款處考出. 窮理亦只是如此.” 義剛同.
  •  117:45 先生召諸友至臥內, 曰: “安卿更有甚說話?” 淳曰: “兩日思量爲學道理: 日用間做工夫, 所以要步步縝密者, 蓋緣天理流行乎日用之間, 千條萬緖, 無所不在, 故不容有所欠缺. 若工夫有所欠缺, 便於天理不湊得著.” 曰: “也是如此. 理只在事物之中. 做功夫須是密, 然亦須是那疏處斂向密, 又就那密處展放開. 若只拘要那縝密處, 又卻局促了.” 問: “放開底樣子如何?” 曰: “亦只是見得天理是如此, 人欲是如此, 便做將去.” “李丈說: ‘廖倅惠書有云: “無時不戒愼恐懼, 則天理無時而不流行; 有時而不戒愼恐懼, 則天理有時而不流行.” ’此語如何?” 曰: “不如此, 也不得. 然也不須得將戒愼恐懼說得太重, 也不是恁地驚恐. 只是常常提撕, 認得這物事, 常常存得不失. 今人只見他說得此四箇字重, 便作臨事驚恐看了. ‘如臨深淵, 如履薄冰’, 曾子亦只是順這道理, 常常恁地把捉去. <義剛錄作: “恁地兢謹把捉去, 不成便恁地驚恐. 學問只是要此心常存.”> 若不用戒愼恐懼, 而此理常流通者, 惟天地與聖人耳. 聖人‘不勉而中, 不思而得, 從容中道’, 亦只是此心常存, 理常明, 故能如此. 賢人所以異於聖人, 衆人所以異於賢人, 亦只爭這些子境界, 存與不存而已. 常謂人無有極則處, 便是堯舜周孔, 不成說我是從容中道, 不要去戒愼恐懼? 他那工夫, 亦自未嘗得息. 義剛錄此下云: “良久, 復問安卿: ‘適來所說天理·人欲, 正謂如何?’ 對曰: ‘天下事事物物, 無非是天理流行.’ 曰: ‘如公所說, 只是想像箇天理流行, 卻無下面許多工夫.’” 子思說‘尊德性’, 又卻說‘道問學’; ‘致廣大’, 又卻說‘盡精微’; ‘極高明’, 又卻說‘道中庸’; ‘溫故’, 又卻說‘知新’; ‘敦厚’, 又卻說‘崇禮’, 這五句是爲學用功精粗, 全體說盡了. 如今所說, 卻只偏在‘尊德性’上去, 揀那便宜多底占了, 無‘道問學’底許多工夫. <義剛錄作: “無緊要看了.”> 恐只是占便宜自了之學, 出門動步便有礙, 做一事不得. 今人之患, 在於徒務末而不究其本. 然只去理會那本, 而不理會那末, 義剛作“颺下了那末”. 亦不得. 時變日新而無窮, 安知他日之事, 非吾輩之責乎? 若是少間事勢之來, 當應也只得應. 若只是自了, 便待工夫做得二十分到, 終不足以應變. 到那時, 卻怕人說道不能應變, 也牽强去應, 應得便只成杜撰, 便只是人欲, 又有誤認人欲作天理處. 若應變不合義理, 則平日許多工夫, 依舊都是錯了. 吾友僻在遠方, 無師友講明, 又不接四方賢士, 又不知遠方事情, 又不知古今人事之變, 這一邊易得暗昧了. 一日之間, 事變無窮, 小而一身有許多事, 一家又有許多事, 大而一國, 又大而天下, 事業恁地多, 都要人與他做. 不是人做, 卻敎誰做? 不成我只管得自家? 若將此樣學問去應變, 如何通得許多事情, 做出許多事業? 學者須是立定此心, 汎觀天下之事, 精粗巨細, 無不周遍. 下梢打成一塊, 亦是一箇物事, 方可見於用. 不是揀那精底放在一邊, 粗底放在一邊. 嘗見胡文定答曾吉甫書有‘人只要存天理, 去人欲’之論, 後面一向稱贊, 都不與之分析, 此便是前輩不會爲人處. 此處正好捉定與他剖判始得. 所謂‘天理人欲’, 只是一箇大綱如此, 下面煞有條目. 須是就事物上辨別那箇是天理, 那箇是人欲; 不可恁地空說, 將大綱來罩卻, 籠統無界分. 恐一向暗昧, 更動不得. 如做器具, 固是敎人要做得好, 不成要做得不好? 好底是天理, 不好底是人欲. 然須是較量所以好處, 如何樣做方好, 始得. <義剛錄云: “然亦大槪是如此. 如做這湯甁, 須知是如何地是好, 如何地是不好. 而今只儱侗說道好, 及我問你好處是如何時, 你卻又不曉, 如何恁地得?”> 今且將平日看甚書中, 見得古人做甚事, 那處是, 那處不是, 那處可疑, 那處不可疑, 自見得又看是如何. 於平日做底事, 甚麽處是, 擧數段來, 便見得所以爲天理, 所以爲人欲.” 淳因擧向年居喪, 喪事重難, 自始至終, 皆自擔當, 全無分文責備舍弟之意. 曰: “此也是合做底.” 淳曰: “到臨葬時, 同居尊長皆以年月不利爲說, 淳皆無所徇. 但治壙事辦, 則卜一日爲之.” 曰: “此樣天理, 又是硬了.” 李丈曰: “亦是尊長說得下.” 曰: “幸而無齟齬耳. 若有不能相從, 則少加委曲, 亦無妨.” 淳曰: “大祥次日, 族中尊長爲酒食之會, 淳走避之. 後來聞尊長鎭日相尋, 又令人皇恐? 如何?” 曰: “不喫也好, 然此亦無緊要. 禮: ‘君賜之食, 則食之; 父之友食之, 則食之, 不避粱肉.’ 某始嘗疑此. 後思之, 只是當時一食, 後依舊不食爾. 父之友旣可如此, 則尊長之命, 一食亦無妨. 若有酒醴, 則辭.” 義剛同.
  •  117:46 是夜再召淳與李丈入臥內, 曰: “公歸期不久, 更有何較量?” 淳讀與點說. 曰: “大槪都是, 亦有小小一兩處病.” 又讀廖倅書所難與點說. 先生曰: “有得有失.” 又讀淳所回廖倅書. 先生曰: “天下萬物當然之則, 便是理; 所以然底, 便是原頭處. 今所說, 固是如此. 但聖人平日也不曾先說箇天理在那裏, 方敎人做去湊. 只是說眼前事, 敎人平平恁地做工夫去, 自然到那有見處.” 淳曰: “因做工夫後, 見得天理也無妨. 只是未做工夫, 不要先去討見天理否?” 曰: “畢竟先討見天理, 立定在那裏, 則心意便都在上面行, 易得將下面許多工夫放緩了. 孔門惟顔子曾子漆雕開曾點見得這箇道理分明. 顔子固是天資高, 初間‘仰之彌高, 鑽之彌堅’, 亦自討頭不著. 從‘博文約禮’做來, ‘欲罷不能, 竭吾才’, 方見得‘如有所立卓爾’, 向來髣彿底, 到此都合聚了. 曾子初亦無討頭處, 只管從下面捱來捱去, 捱到十分處, 方悟得一貫. 漆雕開曰: ‘吾斯之未能信.’ 斯是何物? 便是他見得箇物事. 曾點不知是如何, 合下便被他綽見得這箇物事. ‘曾點漆雕開已見大意’, 方是程先生恁地說. 漆雕開較靜, 曾點較明爽, 亦未見得他無下學工夫, 亦未見得他合殺是如何. 只被孟子喚做狂, 及觀檀弓所載, 則下梢只如此而已. 曾子父子之學自相反, 一是從下做到, 一是從上見得. 子貢亦做得七八分工夫, 聖人也要喚醒他, 喚不上. 聖人不是不說這道理, 也不是便說這道理, 只是說之有時, 敎人有序. 子晦之說無頭. 如吾友所說從原頭來, 又卻要先見箇天理在前面, 方去做, 此正是病處. 子晦疑得也是, 只說不出. 吾友合下來說話, 便有此病; 是先見‘有所立卓爾’, 然後‘博文約禮’也. 若把這天理不放下相似, 把一箇空底物, 放這邊也無頓處, 放那邊也無頓處; 放這邊也恐攧破, 放那邊也恐攧破. 這天理說得蕩漾, 似一塊水銀, 滾來滾去, 捉那不著. 又如水不沿流遡源, 合下便要尋其源, 鑿來鑿去, 終是鑿不得. 下學上達, 自有次第. 於下學中又有次第: 致知又有多少次第, 力行又有多少次第.” 淳曰: “下學中, 如致知時, 亦有理會那上達底意思否?” 曰: “非也. 致知, 今且就這事上, 理會箇合做底是如何? 少間, 又就這事上思量合做底, 因甚是恁地? 便見得這事道理合恁地. 又思量因甚道理合恁地? 便見得這事道理原頭處. 逐事都如此理會, 便件件知得箇原頭處.” 淳曰: “件件都知得箇原頭處, 湊合來, 便成一箇物事否?” 曰: “不怕不成一箇物事. 只管逐件恁地去, 千件成千箇物事, 萬件成萬箇物事, 將間自然撞著成一箇物事, 方如水到船浮. 而今且去放下此心, 平平恁地做; 把文字來平看, 不要得高. 第一番, 且平看那一重文義是如何? 第二番, 又揭起第一重, 看那第二重是如何? 第三番, 又揭起第二重, 看那第三重是如何? 看來看去, 二十番三十番, 便自見得道理有穩處. 不可才看一段, 便就這一段上要思量到極, 要尋見原頭處. 如‘天命之謂性’, 初且恁地平看過去, 便看下面‘率性之謂道’; 若只反倒這‘天命之謂性’一句, 便無工夫看‘率性之謂道’了. ‘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 亦且平看過去, 便看‘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若只反倒這未發之中, 便又無工夫看中節之和了.” 又曰: “聖人敎人, 只是一法, 敎萬民及公卿大夫士之子皆如此. 如‘父子有親, 君臣有義’, 初只是有兩句. 後來又就‘父子有親’裏面推說許多, ‘君臣有義’裏面推說許多. 而今見得有親有義合恁地, 又見得因甚有親, 因甚有義, 道理所以合恁地. 節節推上去, 便自見原頭處. 只管恁地做工夫去, 做得合殺, 便有采.” 又曰: “聖人敎人, 只是說下面一截, 少間到那田地又挨上些子, 不曾直說到上面. ‘子以四敎: 文·行·忠·信.’ 又曰: ‘博學而篤志, 切問而近思, 仁在其中矣.’ 做得許多, 仁自在其中. ‘志於道, 據於德, 依於仁’, 又且‘游於藝’, 不成只一句便了. 若只一句便了, 何更用許多說話? 如‘詩三百, 一言以蔽之曰: “思無邪.” ’聖人何故不只存這一句, 餘都刪了? 何故編成三百篇, 方說‘思無邪’? 看三百篇中那箇事不說出來?” 又曰: “莊周列禦寇亦似曾點底意思. 他也不是專學老子, 吾儒書他都看來, 不知如何被他綽見這箇物事, 便放浪去了. 今禪學也是恁地.” 又曰: “‘二三子以我爲隱乎? 吾無隱乎爾. 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 是丘也.’ 向見衆人說得玄妙, 程先生說得絮. 黃作“忉怛”. 後來子細看, 方見得衆人說, 都似禪了, 不似程先生說得穩.” 義剛同.
  •  117:47 問: “前夜承敎誨, 不可先討見天理, 私心更有少疑, 蓋一事各有一箇當然之理, 眞見得此理, 則做此事便確定; 不然, 則此心末梢又會變了. 不審如何?” 曰: “這自是一事之理. 前夜所說, 只是不合要先見一箇渾淪大底物攤在這裏, 方就這裏放出去做那萬事; 不是於事都不顧理, 一向冥行而已. 事親中自有箇事親底道理, 事長中自有箇事長底道理; 這事自有這箇道理, 那事自有那箇道理. 各理會得透, 則萬事各成萬箇道理; 四面湊合來, 便只是一箇渾淪道理. 而今只先去理會那一, 不去理會那貫, 將尾作頭, 將頭作尾, 沒理會了. 曾子平日工夫, 只先就貫上事事做去到極處, 夫子方喚醒他說, 我這道理, 只用一箇去貫了, 曾子便理會得. 不是只要抱一箇渾淪底物事, 敎他自流出去.” 義剛同.
  •  117:48 淳有問目段子, 先生讀畢, 曰: “大槪說得也好, 只是一樣意思.” <義剛錄云: “先生曰: ‘末梢自反之說, 說“大而化之”做其麽? 何故恁地儱侗?’”> 又曰: “公說道理, 只要撮那頭一段尖底, 末梢便要到那‘大而化之’極處, 中間許多都把做渣滓, 不要理會. 相似把箇利刃截斷, 中間都不用了, 這箇便是大病. 曾點漆雕開不曾見他做工夫處, 不知當時如何被他逴見這道理. 然就二人之中, 開卻是要做工夫. ‘吾斯之未能信’, 斯, 便是見處; 未能信, 便是下工夫處. 曾點有時是他做工夫, 但見得未定. 或是他天資高後, 被他瞥見得這箇物事, 亦不可知. 雖是恁地, 也須低著頭, 隨衆從‘博學·審問·愼思·明辨·篤行’底做工夫, 襯貼起來方實, 證驗出來方穩, 不是懸空見得便了. 博學·審問五者工夫, 終始離他不得. 只是見得後, 做得不費力也. 如曾子平日用工極是子細, 每日三省, 只是忠信傳習底事, 何曾說著‘一貫’? 曾子問一篇都是問喪·祭變禮微細處. 想經禮聖人平日已說底, 都一一理會了, 只是變禮未說, 也須逐一問過. ‘一貫’之說, 夫子只是謾提醒他. 縱未便曉得, 且放緩亦未緊要, 待別日更一提之. 只是曾子當下便曉得, 何曾只管與他說? 如論語中百句, 未有數句說此. 孟子自得之說, 亦只是說一番, 何曾全篇如此說? 今卻是懸虛說一箇物事, 不能得了, 只要那一去貫, 不要從貫去到那一; 如不理會散錢, 只管要去討索來穿. 如此, 則中庸只消‘天命之謂“性”’一句, 及‘無聲無臭至矣’一句便了. 中間許多‘達孝’·‘達德’·‘九經’之類, 皆是粗跡, 都掉卻, 不能耐煩去理會了. 如‘禮儀三百, 威儀三千’, 只將一箇道理都包了, 更不用理會中間許多節目. 今須是從頭平心讀那書, 許多訓詁名物度數, 一一去理會. 如禮儀, 須自一二三四數至於三百; 威儀, 須自一百二百三百數至三千; 逐一理會過, 都恁地通透, 始得. 若是只恁懸虛不已, 恰似村道說無宗旨底禪樣, 瀾翻地說去也得, 將來也解做頌, 燒時也有舍利, 只是不濟得事? │又曰: “一底與貫底, 都只是一箇道理. 如將一貫已穿底錢與人, 及將一貫散錢與人, 只是一般, 都用得, 不成道那散底不是錢?” 義剛同. <泳錄云: “如用一條錢貫一齊穿了.”>
  •  117:49 問氣弱膽小之病. 曰: “公只去做功夫, 到理明而氣自强, 而膽自大矣.”
  •  117:50 問: “事各有理, 而理各有至當十分處. 今看得七八分, 只做到七八分處, 上面欠了分數. 莫是窮來窮去, 做來做去, 久而且熟, 自能長進到十分否?” 曰: “雖未能從容, 只是熟後便自會從容.” 再三詠一“熟”字.
  •  117:51 諸友入侍, 坐定, 先生目淳申前說, 曰: “若把這些子道理只管守定在這裏, 則相似山林苦行一般, 便都無事可做了, 所謂‘潛心大業’者何有哉?” 淳曰: “已知病痛, 大段欠了下學工夫.” 曰: “近日陸子靜門人寄得數篇詩來, 只將顔淵曾點數件事重疊說, 其他詩書禮樂都不說. 如吾友下學, 也只是揀那尖利底說, 粗鈍底都掉了. 今日下學, 明日便要上達? 如孟子, 從梁惠王以下都不讀, 只揀告子盡心來說, 只消此兩篇, 其他五篇都刪了. 緊要便讀, 閑慢底便不讀; 精底便理會, 粗底便不理會. 書自是要讀, 恁地揀擇不得. 如論語二十篇, 只揀那曾點底意思來涵泳, 都要蓋了. 單單說箇‘風乎舞雩, 詠而歸’, 只做箇四時景致, 論語何用說許多事? 前日江西朋友來問, 要尋箇樂處. 某說: ‘只是自去尋, 尋到那極苦澀處, 便是好消息. 人須是尋到那意思不好處, 這便是樂底意思來, 卻無不做工夫自然樂底道理.’ 而今做工夫, 只是平常恁地去理會, 不要把做差異看了. 粗底做粗底理會, 細底做細底理會, 不消得揀擇. 論語孟子恁地揀擇了, 史書及世間粗底書, 如何地看得?” 義剛同.
  •  117:52 諸友揖退, 先生留淳獨語, 曰: “何故無所問難?” 淳曰: “數日承先生敎誨, 已領大意, 但當歸去作工夫.” 曰: “此別定不再相見.” 淳問曰: “己分上事已理會, 但應變處更望提誨.” 曰: “今且當理會常, 未要理會變. 常底許多道理未能理會得盡, 如何便要理會變? 聖賢說話, 許多道理平鋪在那裏, 且要闊著心胸平去看, 通透後自能應變. 不是硬捉定一物, 便要討常, 便要討變. 今也須如僧家行脚, 接四方之賢士, 察四方之事情, 覽山川之形勢, 觀古今興亡治亂得失之跡, 這道理方見得周遍. ‘士而懷居, 不足以爲士矣?’ 不是塊然守定這物事在一室, 關門獨坐便了, 便可以爲聖賢. 自古無不曉事情底聖賢, 亦無不通變底聖賢, 亦無關門獨坐底聖賢, 聖賢無所不通, 無所不能, 那箇事理會不得? 如中庸‘天下國家有九經’, 便要理會許多物事. 如武王訪箕子陳洪範, 自身之視·聽·言·貌·思, 極至於天人之際, 以人事則有八政, 以天時則有五紀, 稽之於卜筮, 驗之於庶徵, 無所不備. 如周禮一部書, 載周公許多經國制度, 那裏便有國家當自家做? 只是古聖賢許多規模, 大體也要識. 蓋這道理無所不該, 無所不在. 且如禮樂射御書數, 許多周旋升降文章品節之繁, 豈有妙道精義在? 只是也要理會. 理會得熟時, 道理便在上面. 又如律曆·刑法·天文·地理·軍旅·官職之類, 都要理會. 雖未能洞究其精微, 然也要識箇規模大槪, 道理方浹洽通透. 若只守箇些子, 捉定在那裏, 把許多都做閑事, 便都無事了. 如此, 只理會得門內事, 門外事便了不得. 所以聖人敎人要博學? 二字力說. 須是‘博學之, 審問之, 愼思之, 明辨之, 篤行之’. ‘子曰: “我非生而知之者, 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文武之道, 布在方冊’; ‘在人, 賢者識其大者, 不賢者識其小者. 夫子焉不學? 而亦何常師之有’? 聖人雖是生知, 然也事事理會過, 無一之不講. 這道理不是只就一件事上理會見得便了. 學時無所不學; 理會時, 卻是逐件上理會去. 凡事雖未理會得詳密, 亦有箇大要處; 縱詳密處未曉得, 而大要處已被自家見了. 今公只就一線上窺見天理, 便說天理只恁地樣子, 便要去通那萬事, 不知如何得. 萃百物, 然後觀化工之神; 聚衆材, 然後知作室之用. 於一事一義上, 欲窺聖人之用心, 非上智不能也. 須撒開心胸去理會. 天理大, 所包得亦大. 且如五常之敎, 自家而言, 只有箇父子夫婦兄弟; 才出外, 便有朋友, 朋友之中, 事已煞多; 及身有一官, 君臣之分便定, 這裏面又煞多事, 事事都合講過. 他人未做工夫底, 亦不敢向他說. 如吾友於己分上已自見得, 若不說與公, 又可惜了? 他人於己分上不曾見得, 泛而觀萬事, 固是不得. 而今已有箇本領, 卻只捉定這些子便了, 也不得. 如今只道是持敬, 收拾身心, 日用要合道理無差失, 此固是好. 然出而應天下事, 應這事得時, 應那事又不得. 學之大本, 中庸大學已說盡了. 大學首便說‘格物致知’. 爲甚要格物致知? 便是要無所不格, 無所不知. 物格知至, 方能意誠·心正·身修, 推而至於家齊·國治·天下平, 自然滔滔去, 都無障礙.” 義剛同.
  •  117:53 淳稟曰: “伏承敎誨, 深覺大欠下學工夫. 恐遐陬僻郡, 孤陋寡聞, 易致差迷, 無從就正. 望賜下學說一段, 以爲朝夕取準.” 曰: “而今也不要先討差處, 待到那差地頭, 便旋旋理會. 下學只是放闊去做, 局促在那一隅, 便窄狹了. 須出四方游學一遭, 這朋友處相聚三兩月日, 看如何; 又那朋友處相聚三兩月日, 看如何.” 胡叔器曰: “游學四方固好, 恐又隨人轉了.” 曰: “要我作甚? <義剛錄云: “胡叔器曰: ‘恐又被不好底人壞了.’ 先生曰: ‘我須是先知得他是甚麽樣人, 及見後與他相處, 數日便見. 若是不合, 便去.’”> 不合便去. 若恁地隨人轉, 又不如只在屋裏孤陋寡聞.” 義剛同.
  •  117:54 先生問淳曰: “安卿須是‘友天下之善士爲未足, 又尙論古之人’. 須是開闊, 方始展拓. 若只如此, 恐也不解十分.”
  •  117:55 先生餞席, 酒五行, 中筵, 親酌一杯勸李丈云: “相聚不過如此, 退去反而求之.” 次一杯與淳, 曰: “安卿更須出來行一遭. 村裏坐, 不覺壞了人. 昔陳了翁說, 一人棋甚高, 或邀之入京參國手. 日久在側, 並無所敎, 但使之隨行攜棋局而已. 或人詰其故, 國手曰: ‘彼棋已精, 其高著已盡識之矣. 但低著未曾識, 敎之隨行, 亦要都經歷一過.’”
  •  117:56 臨行拜別, 先生曰: “安卿今年已許人書會, 冬間更須出行一遭.” 李丈稟曰: “書解乞且放緩, 願早成禮書, 以幸萬世.” 曰: “書解甚易, 只等蔡三哥來便了. 禮書大段未也.”
  •  117:57 安卿問: “先生前日與廖子晦書云‘道不是有箇物事閃閃爍爍在那裏’, 固是如此. 但所謂‘操則存, 舍則亡’, 畢竟也須是有箇物事.” 曰: “操存只是敎你收斂, 敎你心莫胡思亂量, 幾曾捉定有箇物事在那裏?” 又問: “‘顧諟天之明命’, 畢竟是箇甚麽?” 曰: “此只是說要得道理在面前, 不被物事遮障了. ‘立則見其參於前, 在輿則見其倚於衡’, 皆只是見得理如此, 不成別有箇物事光爍在那裏?”
  •  117:58 漳州陳淳會問, 方有可答, 方是疑. 賀孫(62이후).
  •  117:59 賀孫問: “安卿近得書否?” 曰: “緣王子合與他答問, 諱他寫將來, 以此漳州朋友都無問難來.” 因說: “子合無長進, 在學中將實錄課諸生, 全不識輕重先後. 許多學者, 近來覺得都不濟事.” 賀孫云: “也是世衰道微, 人不能自立, 纔做官便顚沛.” 曰: “如做官, 科擧, 皆害事.” 或曰: “若在此說得甚好, 做卻如此?” 曰: “只緣無人說得好. 說得好, 乃是知得到; 若知得到, 雖摩頂至足, 也只是變他不得.” 因言: “器之昨寫來問幾條, 已答去. 今再說來, 亦未分曉. 公之爲仁, 公不可與仁比並看. 公只是無私, 纔無私, 這仁便流行. 程先生云, ‘唯公爲近之’, 卻不是近似之‘近’. 纔公, 仁便在此, 故云近. 猶云‘知所先後, 則近道矣’, 不是道在先後上, 只知先後, 便近於道. 如去其壅塞, 則水自流通. 水之流通, 卻不是去壅塞底物事做出來. 水自是元有, 只被塞了, 纔除了塞便流. 仁自是元有, 只被私意隔了, 纔克去己私, 做底便是仁.” 賀孫云: “公是仁之體, 仁是理.” 曰: “不用恁地說, 徒然不分曉. 只要是無私, 無私則理無或蔽. 今人喜也是私喜, 怒也是私怒, 哀也是私哀, 懼也是私懼, 愛也是私愛, 惡也是私惡, 欲也是私欲. 苟能克去己私, 擴然大公, 則喜是公喜, 怒是公怒, 哀·懼·愛·惡·欲, 莫非公矣. 此處煞係利害. 顔子所授於夫子, 只是‘克己復禮爲仁’. 讀書最忌以己見去說, 但欲合己見, 不知非本來旨意. 須是且就他頭說, 說敎分明; 有不通處, 卻以己意較量.” 賀孫(62이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