주자어류/권119 주자16 朱子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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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卷第一百一十九
- 朱子十六
- ∞∞∞∞訓門人七
- 119:1 欲速之患終是有, 如一念慮間便出來, 如看書欲都了之意, 是也. <以下訓方.>
- 119:2 方行屋柱邊轉, 擦下柱上黑. 見云: “若‘周旋中規, 折旋中矩’, 不到得如此.” <大率多戒方欲速也.>
- 119:3 方云: “此去當自持重以矯輕.” 先生曰: “舊亦嘗戒釋之以安重.”
- 119:4 方云: “此去欲看論語, 如何?” 曰: “經皆好看, 但有次第耳.” <前此曾令方熟看禮記.>
- 119:5 臨行請敎. 曰: “累日所講, 無非此道, 但當勉之.” 又曰: “持守可以自勉, 惟窮理須講論, 此尤當勉.” 又曰: “經書正須要讀. 如史書要見事變之血脈, 不可不熟.” 又曰: “持敬工夫, 愈密愈精.” 因曰: “自浮沉了二十年, 只是說取去, 今乃知當涵養.”
- 119:6 包顯道言: “楊子直論孟子‘四端’, 也說得未是.” 先生笑曰: “他舊曾去晁以道家作館, 晁敎他校正闢孟子說, 被以道之說入心後, 因此與孟子不足. 後來所以抵死要與他做頭抵, 這亦是拗. 人才拗, 便都不見正底道理. 諸葛誠之嘗言, 孟子說‘性善’, 說得來緩, 不如說惡底較好. 那說惡底, 便使得人戒愼恐懼後方去爲善. 不知是怎生見得偏後, 恁地蹺蹊. 嘗見他執得一部呂不韋呂覽到, 道裏面煞有道理, 不知他見得是如何. 晁以道在經筵講論語畢, 合當解孟子, 他說要莫講. 高宗問他如何. 曰: ‘孟子與孔子之道不同, 孔子尊王, 孟子卻敎諸侯行王道.’ 由此遭論去國. 他當時也是博學, 負重名; 但是而今將他幾箇箚子來看, 卻不可曉, 不知是如何. 李覯也要罵孟子. 不知只管要與孟子做頭抵做甚? 你且揀箇小底來罵, 也得.” 義剛(64이후).
- 119:7 包顯道領生徒十四人來, 四日皆無課程. 先生令義剛問顯道所以來故, 於是次日皆依精舍規矩說論語. 一生說“時習”章. 先生曰: “只是熟, 故說; 到說時, 自不肯休了. 而今人所以恁地作輟者, 只是未熟. ‘以善及人, 而信從者衆’, 此說地步闊. 蓋此道理天下所公共, 我獨曉之而人不曉得, 也自悶. 今‘有朋自遠方來’, 則從者衆, 故可樂. 這箇自是地位大段高了. ‘人不知而不慍’, 也是難. 慍不是大段怒, 但心裏略有不平底意便是慍. 此非得之深, 養之厚, 何以至此?” 一生說“務本”章. 先生曰: “‘君子務本, 本立而道生’, 這是掉開說. 凡事若是務本時, 道便自然生. 此若拈定孝弟說, 下面自不要這兩句了.” 又曰: “愛是仁之發, 謂愛是仁, 卻不得. 論性, 則仁是孝弟之本. 惟其有這仁, 所以能孝弟. 仁是根, 孝弟是發出來底; 仁是體, 孝弟是用; 仁是性, 孝弟是仁裏面事. 某嘗謂孟子論‘四端’處, 說得最詳盡, 裏面事事有, 心·性·情都說盡. 心是包得這兩箇物事. 性是心之體, 情是心之用; 性是根, 情是那芽子. 惻隱·羞惡·辭遜·是非皆是情. 惻隱是仁之發, 謂惻隱是仁, 卻不得, 所以說道是仁之端也. 端, 便是那端緖子. 讀書須是子細, ‘思之弗得, 弗措也; 辨之弗明, 弗措也’, 如此方是. 今江西人皆是要偸閒自在, 才讀書, 便要求箇樂處, 這便不是了. 某說, 若是讀書尋到那苦澀處, 方解有醒悟. 康節從李挺之學數, 而曰: ‘但擧其端, 勿盡其言, 容某思之.’ 它是怕人說盡了, 這便是有志底人.” 因言: “聖人漉得那天理似泥樣熟. 只看那一部周禮, 無非是天理, 纖悉不遺.” 一生說“三省”章. 先生曰: “忠是發於心而形於外; 信也是心裏發出來, 但卻是就事上說. 而今人自謀時, 思量得無不周盡; 及爲人謀, 則只思量得五六分便了, 這便是不忠. ‘與朋友交’, 非謂要安排去罔他爲不信, 只信口說出來, 說得不合於理, 便是不信. 謀是主一事言, 信是泛說.” 一生說“敬事而信”章. 先生曰: “大事小事皆要敬. 聖人只是理會一箇‘敬’字. 若是敬時, 方解信與愛人·節用·使民; 若不敬, 則其他都做不得. 學而一篇皆是就本領上說. 如治國, 禮樂刑政, 尙有多少事, 而夫子卻只說此五項者, 此蓋本領所在.” 一生說“入孝出弟”章. 先生曰: “夫子只是泛恁地說, 說得較寬, 子夏說得較力. 他是說那誠處, ‘賢賢易色’, 是誠於好善; ‘事父母能竭其力’, 是誠於事親; ‘事君能致其身’, 是誠於事君; ‘與朋友交, 言而有信’, 是誠於交朋友. 這說得都重, 所以恁地說. 他是要其終而言. 道理也是恁地, 但不合說得大力些.” 義剛問: “‘賢賢易色’, 如何在先?” 曰: “是有那好善之心底, 方能如此.” 一生說“溫良恭儉”章. 先生曰: “夫子也不要求之於己而後得, 也不只是有此五德. 若說求之於己而後得, 則聖人又無這般意思. 這只是說聖人謹厚退讓, 不自以爲聖賢, 人自然樂告之. ‘夫子之求之也’, 此是反語. 言夫子不曾求, 不似其它人求後方得, 這是就問者之言以成語, 如‘吾聞以堯舜之道要湯, 未聞以割烹也’. 伊尹不是以堯舜之道去要湯是定, 這只是表得不曾割烹耳.” 一生說“顔子不愚”章. 先生曰: “聖人便是一片赤骨立底天理, 光明照耀, 更無蔽障; 顔子則是有一重皮了. 但其他人則被這皮子包裹得厚, 剝了一重又一重, 不能得便見那裏面物事; 顔子則皮子甚薄, 一剝便爆出來. 夫子與他說, 只是要與它剝這一重皮子. 它緣是這皮子薄, 所以一說便曉, 更不要再三. 如說與它‘克己復禮’, 它更不問如何是克己, 如何是復禮, 它便曉得, 但問其目如何而已.” <以下訓揚.> 義剛(64이후).
- 119:8 先生謂顯道曰: “久不相見, 不知年來做得甚工夫?” 曰: “只據見成底書讀.” <蘷孫錄云: “包顯道侍坐, 先生方修書, 語之曰: ‘公輩逍遙快活, 某便是被這事苦.’ 包曰云云.”> 先生曰: “聖賢已說過, 何待更去理會他? 但是不恁地, 恁地都不濟事.” 次日又言: “昨夜睡不著, 因思顯道恁地說不得. 若是恁地, 便不是‘自强不息’底道理. 人最是怕陷溺其心, 而今顯道輩便是以淸虛寂滅陷溺其心, 劉子澄輩便是以務求博雜<蘷孫錄作“求多務博”.> 陷溺其心. ‘周公思兼三王, 以施四事. 其有不合者, 仰而思之, 夜以繼日; 幸而得之, 坐以待旦.’ 聖賢之心直是如此.” 已而其生徒復說“孝弟爲仁之本”. 先生曰: “說得也都未是.” 因命林子武說一過. 旣畢, 先生曰: “仁是根, 惻隱是根上發出底萌芽, 親親·仁民·愛物, 便是枝葉.” 次日, 先生親下精舍, 大會學者. <蘷孫錄云: “顯道請先生爲諸生說書.”> 先生曰: “荷顯道與諸生遠來, 某平日說底便是了, 要特地說, 又似無可說. 而今與公鄕里平日說不同處, 只是爭箇讀書與不讀書, 講究義理與不講究義理. 如某便謂是須當先知得, 方始行得. 如孟子所謂詖·淫·邪·遁之辭, 何與自家事? 而自家必欲知之, 何故? 若是不知其病痛所自來, 少間自家便落在裏面去了. 孔子曰: ‘詩, 可以興, 可以觀, 可以群, 可以怨; 邇之事父, 遠之事君,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那上面六節, 固是當理會; 若鳥獸草木之名, 何用自家知之? 但是旣爲人, 則於天地之間物理, 須要都知得, 方可. 若頭上髻子, 便十日不梳後待如何? 便一月不梳待如何? 但須是用梳, 方得. 張子曰: ‘書所以維持此心, 一時放下, 則一時德性有懈.’ 也是說得‘維持’字好. 蓋不讀書, 則此心便無用處. 今但見得些子, 便更不肯去窮究那許多道理, 陷溺其心於淸虛曠蕩之地, 卻都不知, 豈可如此? 直卿與某相聚多年, 平時看文字甚子細; 數年在三山, 也煞有益於朋友, 今可爲某說一遍.” 直卿起辭. 先生曰: “不必多讓.” 顯道云: “可以只將昨日所說‘有子’章申之.” 於是直卿略言此章之指, 復歷敘聖賢相傳之心法. 旣畢, 先生曰: “仁便是本, 仁更無本了. 若說孝弟是仁之本, 則是頭上安頭, 以脚爲頭, 伊川所以將‘爲’字屬‘行’字讀. 蓋孝弟是仁裏面發出來底. ‘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 何嘗有箇孝弟來?’ 它所以恁地說時, 緣是這四者是本, 發出來卻有許多事; 千條萬緖, 皆只是從這四箇物事裏面發出來. 如愛, 便是仁之發, 才發出這愛來時, 便事事有: 第一是愛親, 其次愛兄弟, 其次愛親戚, 愛故舊, 推而至於仁民, 皆是從這物事發出來. 人生只是箇陰陽, 那陰中又自有箇陰陽, 陽中又自有箇陰陽, 物物皆不離這四箇. 而今且看: 如天地, 便有箇四方; 以一歲言之, 便有箇四時; 以一日言之, 便有箇晝夜昏旦; 以十二時言之, 便是四箇三; 若在人, 則只是這仁義禮智這四者. 如這火爐有四箇角樣, 更不曾折了一箇. 方未發時, 便只是仁義禮智; 及其旣發, 則便有許多事. 但孝弟至親切, 所以行仁以此爲本. 如這水流來下面, 做幾箇塘子, 須先從那第一箇塘子過. 那上面便是水源頭, 上面更無水了. 仁便是本. 行仁須是從孝弟裏面過, 方始到那第二箇第三箇塘子. 但據某看, 孝弟不特是行仁之本, 那三者皆然. 如親親長長, 須知親親當如何? 長長當如何? ‘年長以倍, 則父事之; 十年以長, 則兄事之; 五年以長, 則肩隨之’, 這便是長長之道. 事君時是一般, 與上大夫言是一般, 與下大夫言是一般, 這便是貴貴之道. 如此便是義. 事親有事親之禮, 事兄有事兄之禮. 如今若見父不揖後, 謂之孝弟, 可不可? 便是行禮也由此過. 孟子說: ‘孩提之童, 無不知愛其親; 及其長也, 無不知敬其兄.’ 若是知得親之當愛, 兄之當敬, 而不違其事之之道, 這便是智. 只是這一箇物事, 推於愛, 則爲仁; 宜之, 則爲義; 行之以遜, 則爲禮; 知之, 則爲智.” 良久, 顯道云: “江西之學, 大要也是以行己爲先.” 先生曰: “如孝弟等事數件合先做底, 也易曉; 夫子也只略略說過. 如孝弟·謹信·汎愛·親仁, 也只一處恁地說. 若是後面許多合理會處, 須是從講學中來. 不然, 爲一鄕善士則可; 若欲理會得爲人許多事, 則難.” 義剛(64이후).
- 119:9 先生因論揚, 書謂“江南人氣粗勁而少細膩, 浙人氣和平而力弱, 皆其所偏也.” 揚(54-6때).
- 119:10 浩作卷子, 疏已上條目爲問. 先生逐一說過了. 浩乞逐段下疏數語. 先生曰: “某意思到處, 或說不得; 說得處, 或寫不得. 此據所見, 盡說了. 若寫下, 未必分明, 卻失了先間言語. 公只記取. 若未安, 不妨反覆.” 訓邵浩.
- 119:11 砥初見, 先生問: “曾做甚工夫?” 對以近看大學章句, 但未知下手處. 曰: “且須先操存涵養, 然後看文字, 方始有浹洽處. 若只於文字上尋索, 不就自家心裏下工夫, 如何貫通?” 問: “操存涵養之道如何?” 曰: “才操存涵養, 則此心便在.” 仲思問: “操存未能無紛擾之患.” 曰: “才操, 便存. 今人多於操時不見其存, 過而操之, 愈自執捉, 故有紛擾之患.” 此下訓砥.
- 119:12 問: “有事時須應事接物, 無事時此心如何?” 曰: “無事時, 亦只如有事時模樣, 只要此心常在也.” 又問: “程子言‘未有致知而不在敬’, 如何?” 曰: “心若走作不定, 如何見得道理? 且如理會這一件事未了, 又要去理會那一件事, 少間都成沒理會. 須是理會這事了, 方去理會那事.” 又問: “只是要主一?” 曰: “當如此.” 又問: “思慮難一, 如何?” 曰: “徒然思慮, 濟得甚事? 某謂若見得道理分曉, 自無閑雜思慮. 人之所以思慮紛擾, 只緣未實見得此理. 若實見得此理, 更何暇思慮? ‘天下何思何慮’? 不知有甚事可思慮也.” 又問: “伊川嘗敎人靜坐, 如何?” 曰: “亦是他見人要多思慮, 且以此敎人收拾此心耳, 若初學者亦當如此.”
- 119:13 用之問: “動容周旋未能中禮, 於應事接物之間, 未免有礙理處, 如何?” 曰: “只此便是學. 但能於應酬之頃, 逐一點檢, 便一一合於理, 久久自能中禮也.” 砥(61때). 訓礪.
- 119:14 問論孟疑處. 曰: “今人讀書有疑, 皆非眞疑. 某雖說了, 只做一場話說過, 於切己工夫何益? 向年在南康, 都不曾爲諸公說.” 次日, 求敎切己工夫. 曰: “且如論語說‘孝弟爲仁之本’, 因甚後便可以爲仁之本? ‘巧言令色鮮矣仁’, 卻爲甚不鮮禮, 不鮮義, 而但鮮仁? 須是如此去著實體認, 莫要才看一遍不通, 便掉下了. 蓋道本無形象, 須體認之可矣.” <以下訓煇.>
- 119:15 問: “私欲難克, 奈何?” 曰: “‘爲仁由己, 而由人乎哉?’ 所謂‘克己復禮爲仁’者, 正如以刀切物. 那刀子乃我本自有之器物, 何用更借別人底? 若認我一己爲刀子而克之, 則私欲去而天理見矣.”
- 119:16 陳芝廷秀以謝昌國尙書書, 及嘗所往來詩文來見. 且曰: “每嘗讀書, 須極力苦思, 終爾不似.” 曰: “不知所讀何書?” 曰: “尙書語孟.” 曰: “不知又何所思?” 曰: “只是於文義道理致思爾.” 曰: “也無大段可思, 聖賢言語平鋪說在裏. 如夫子說‘學而時習之’, 自家是學何事? 便須著時習. 習之果能說否? ‘有朋自遠方來’, 果能樂不樂? 今人學所以求人知, 人不見知, 果能不慍否? 至孟子見梁王, 便說箇仁義與利. 今但看自家所爲是義乎? 是利乎? 向內便是義, 向外便是利, 此甚易見. 雖不讀書, 只恁做將去. 若是路陌正當, 卽便是義. 讀書是自家讀書, 爲學是自家爲學, 不干別人一線事, 別人助自家不得. 若只是要人道好, 要求人知, 便是爲人, 非爲己也.” 因誦子張“問達”一章, 語音琅然, 氣節慷慨, 聞者聳動? 道夫(60이후). <以下訓芝.>
- 119:17 廷秀問: “今當讀何書?” 曰: “聖賢敎人, 都提切己說話, 不是敎人向外, 只就紙上讀了便了. 自家今且剖判一箇義利. 試自睹當自家, 今是要求人知? 要自爲己? 孔子曰: ‘君子喩於義, 小人喩於利.’ 又曰: ‘古之學者爲己, 今之學者爲人.’ 孟子曰: ‘亦有仁義而已矣, 何必曰利?’ 孟子雖是爲時君言, 在學者亦是切身事. 大凡爲學, 且須分箇內外, 這便是生死路頭? 今人只一言一動, 一步一趨, 便有箇爲義爲利在裏. 從這邊便是爲義, 從那邊便是爲利; 向內便是入聖賢之域, 向外便是趨愚不肖之途. 這裏只在人箚定脚做將去, 無可商量. 若是已認得這箇了, 裏面煞有工夫, 卻好商量也.” 顧謂道夫曰: “曾見陸子靜‘義利’之說否?” 曰: “未也.” 曰: “這是他來南康, 某請他說書, 他卻說這義利分明, 是說得好? 如云: ‘今人只讀書便是爲利? 如取解後, 又要得官; 得官後, 又要改官. 自少至老, 自頂至踵, 無非爲利?’ 說得來痛快, 至有流涕者? 今人初生稍有知識, 此心便恁亹亹地去了; 干名逐利, 浸浸不已, 其去聖賢日以益遠, 豈不深可痛惜?” 道夫(60이후).
- 119:18 先生謂陳廷秀曰: “今只理會下手做工夫處, 莫問他氣稟與習. 只是是底便做, 不是底莫做, 一直做將去. 那箇萬里不留行, 更無商量. 如今推說雖有許多般樣, 到做處只是是底便做. 一任你氣稟物欲, 我只是不恁地. 如此, 則‘雖愚必明, 雖柔必强’, 氣習不期變而變矣.” 道夫(60이후).
- 119:19 爲學有用精神處, 有惜精神處, 有合著工夫處, 有枉了工夫處. 要之, 人精神有得亦不多, 自家將來枉用了, 亦可惜. 惜得那精神, 便將來看得這文字. 某舊讀書, 看此一書, 只看此一書, 那裏得恁閑功夫錄人文字? 廷秀行夫都未理會得這箇功夫在. 今當截頭截尾, 箚定脚跟, 將這一箇意思帖在上面. 上下四旁, 都不管他, 只見這物事在面前. 任你孔夫子見身, 也還我理會這箇了, 直須抖擻精神, 莫要昏鈍. 如救火治病, 豈可悠悠歲月? 道夫(60이후).
- 119:20 廷秀問: “某緣不能推廣.” 曰: “而今也未要理會如此. 如佛家云: ‘只怕不成佛, 不怕成佛後不會說話.’ 如公卻是怕成佛後不會說話了?” 廷秀又問: “莫是見到後自會恁地否?” 曰: “不用恁地問. 如今只用下工夫去理會, 見到時也著去理會, 見不到時也著去理會. 且如見得此段後, 如何便休得? 自著去理會. 見不到時, 也不曾說自家見不到便休了, 越著去理會, 理會到死? 若理會不得時, 亦無可奈何.” 道夫(60이후).
- 119:21 陳芝拜辭, 先生贈以近思錄, 曰: “公事母, 可檢‘幹母之蠱’看, 便自見得那道理.” 因言: “易傳自是成書, 伯恭都摭來作閫範, 今亦載在近思錄. 某本不喜他如此, 然細點檢來, 段段皆是日用切近功夫而不可闕者, 於學者甚有益.” 友仁(69때).
- 119:22 問每日做工夫處. 曰: “每日工夫, 只是常常喚醒, 如程先生所謂‘主一之謂敬’, 謝氏所謂‘常惺惺法’是也.” “然. 這裏便是致知底工夫. 程先生曰: ‘涵養須是敬; 進學則在致知.’ 須居敬以窮理, 若不能敬, 則講學又無安頓處.”
- 119:23 問: “‘主一無適’, 亦是遇事之時也須如此.” 曰: “於無事之時這心卻只是主一, 到遇事之時也是如此. 且如這事當治不治, 當爲不爲, 便不是主一了. 若主一時, 坐則心坐, 行則心行, 身在這裏, 心亦在這裏. 若不能主一, 如何做得工夫?” 又曰: “人之心不正, 只是好惡昏了他. 孟子言: ‘平旦之氣, 其好惡與人相近者幾希.’ 蓋平旦之時, 得夜間息得許久, 其心便明, 則好惡公: 好則人之所當好, 惡則人之所當惡, 而無私意於其間. 過此時, 則喜怒哀樂紛擾於前, 則必有以動其氣, 動其氣則必動其心; 是‘梏之反覆’, 而夜氣不能存矣. 雖得夜間稍息, 而此心不能自明, 是終不能善也.”
- 119:24 問: “每常遇事時也分明知得理之是非, 這是天理, 那是人欲. 然到做處, 又卻爲人欲引去; 及至做了, 又卻悔. 此是如何?” 曰: “此便是無克己工夫, 這樣處極要與他埽除打疊. 如一條大路, 又有一條小路. 自家也知得合行大路, 然被小路有箇物事引著, 不知不覺, 走從小路去; 及至前面荊棘蕪穢, 又卻生悔. 此便是天理人欲交戰之機, 須是遇事時便與克下, 不得苟且放過. 明理以先之, 勇猛以行之. 若是上智聖人底資質, 它不用著力, 自然循天理而行, 不流於人欲. 若賢人之資次於聖人者, 到得遇事時, 固不會錯, 只是先也用分別敎是, 而後行之. 若是中人之資, 須大段著力, 無一時一刻不照管克治, 始得. 曾子曰: ‘仁以爲己任, 不亦重乎? 死而後已, 不亦遠乎?’ 須是如此做工夫. 其言曰: ‘戰戰兢兢, 如臨深淵, 如履薄冰? 而今而後, 吾知免夫, 小子?’ 直是恁地用工方得.”
- 119:25 語黃先之病處, 數日諄諄. 先之云: “自今敢不猛省?” 曰: “何用猛省? 見得這箇是要緊, 便拽轉來. 如東邊不是, 便挈過西邊, 更何用猛省? 只某夜來說得不力, 故公領得尤未切. 若領會得切, 只眼下見不是, 便一下打破沙甁便了. 公今只看一箇身心, 是自家底? 是別人底? 是自家底時, 今纔挈轉, 便都是天理; 挈不轉, 便都是人欲. 要識許多道理, 是爲自家? 是爲別人? 看許多善端, 是自家本來固有? 是如今方從外面强取來, 附在身上? 只恁地看, 便灑然分明. ‘未之思也, 夫何遠之有?’ 纔思, 便在這裏. 某嘗說, 孟子雞犬之喩也未甚切. 雞犬有求而不得; 心則無求而不得, 纔思, 便在這裏, 更不離步. 莊子云: ‘其熱焦火, 其寒凝冰, 其疾俛仰之間, 而再撫四海之外.’ 心之變化如此, 只怕人自不求. 如桀紂盜蹠, 他自向那邊去, 不肯思. 他若纔會思, 便又在這裏. 心體無窮, 前做不好, 便換了後面一截, 生出來便是良心·善性.” 賀孫(62이후).
- 119:26 昨夜與先之說“思則得之”. 纔思, 便在這裏, 這失底已自過去了. 自家纔思, 這道理便自生. 認得著莫令斷, 始得. 一節斷, 一節便不是. 今日恁地一節斷了, 明日又恁地一節斷, 只管斷了, 一向失去. 賀孫(62이후).
- 119:27 德輔言: “自承敎誨, 兩日來讀書, 覺得只是熟時自見道理.” 曰: “只是如此. 若忽下趨高以求快, 則都不是. ‘下學而上達’. 初學直是低.” <以下訓德輔.>
- 119:28 德輔言: “今人看文字義理, 如何得恁不細密?” 曰: “只是不曾仔細讀那書, 枉用心, 錯思了. 孔子說: ‘吾嘗終日不食, 終夜不寢, 以思, 無益, 不如學也.’ 正謂這樣底. 所謂‘思而不學則殆’, 殆者, 心隉杌危殆不安. 尹和靖讀得伊川說話煞熟, 雖不通透, 渠自有受用處. 呂堅中作尹墓誌·祭文云, 尹於六經之書, ‘耳順心通, 如誦己言’. 嘗愛此語說得好, 但和靖卻欠了思.”
- 119:29 問汪長孺: “所讀何書?” 長孺誦大學所疑. 先生曰: “只是輕率. 公不惟讀聖賢之書如此, 凡說話及論人物亦如此, 只是不敬.” 又云: “長孺氣粗, 故不仔細. 爲今工夫, 須要靜, 靜多不妨, 今人只是動多了靜. 靜亦自有說話, 程子曰: ‘爲學須是靜.’” 又曰: “靜多不妨. 才靜, 事都見得, 然總亦只是一箇敬.” 㽦(59때).
- 119:30 長孺向來自謂有悟, 其狂怪殊不可曉, 恰與金溪學徒相似. 嘗見受學於金溪者, 便一似嚥下箇甚物事, 被他撓得來恁地. 又如有一箇蠱在他肚中, 螬得他自不得由己樣. 某嘗皆譬云, 長孺叔權皆是爲酒所使, 一箇善底只是發酒慈, 那一箇便酒顚. 必大(59-60때).
- 119:31 姜叔權也是箇資質好底人, 正如吳公濟相似. 汪長孺正好得他這般人相處. 但叔權也昏鈍, 不是箇撥著便轉, 挑著便省底. 於道理只是慢慢思量後, 方說得. 若是長孺說話恁地橫後跳躑, 他也無奈他何. 道夫(60이후).
- 119:32 問孟子“如不得已”一段. 曰: “公念得‘如不得已’一句字重了? 聲高. 但平看, 便理會得.” 因此有警, 以言語太粗急也. 訓振.
- 119:33 先生問: “日間做甚工夫?” 震曰: “讀大學章句·或問, 玩味先生所以警策學者著實用工處.” 曰: “旣知工夫在此, 便把大學爲主, 我且做客, 聽命於大學.” 又問: “或問中載諸先生敬之說, 震嘗以‘整齊嚴肅’體之於身, 往往不能久. 此心又未免出入, 不能自制.” 曰: “只要常常操守, 人心如何免得出入? 正如人要去, 又且留住他, 莫敎他去得遠.” 訓震.
- 119:34 椿臨行請敎. 曰: “凡人所以立身行己, 應事接物, 莫大乎誠敬. 誠者何? 不自欺不妄之謂也. 敬者何? 不怠慢不放蕩之謂也. 今欲作一事, 若不立誠以致敬, 說這事不妨胡亂做了, 做不成又付之無可奈何, 這便是不能敬. 人面前底是一樣, 背後又是一樣; 外面做底事, 內心卻不然; 這箇皆不誠也. 學者之心, 大凡當以誠敬爲主.” 訓椿.
- 119:35 紹興甲寅良月, 先生由經筵奉祠, 待命露芝, 杞往見. 首問: “曾作甚工夫?” 曰: “向蒙程先生曰端蒙賜敎, 謂人之大倫有五, 緊要最是得寸守寸, 得尺守尺.” 曰: “如何得這寸, 得這尺?” 曰: “大槪以持敬爲本, 推而行之於五者之間.” 曰: “大綱是如此.” 顧蘇兄云: “凡人爲學須窮理, 窮理以讀書爲本. 孔子曰: ‘好古敏以求之.’ 若不窮理, 便只守此, 安得有進底工夫? 如李兄所云固是. 且更窮理, 就事物上看. 窮得這箇道理到底了, 又卻窮那箇道理. 如此積之以久, 窮理益多, 自然貫通. 窮理須是窮得到底, 方始是.” 杞云: “莫‘致知在格物’否?” 曰: “固是. 大學論治國·平天下許多事, 卻歸在格物上. 凡事事物物, 各有一箇道理. 若能窮得道理, 則施之事物, 莫不各當其位. 如‘人君止於仁, 人臣止於敬’之類, 各有一至極道理.” 又云: “凡萬物莫不各有一道理, 若窮理, 則萬物之理皆不出此.” 曰: “此是‘萬物皆備於我’?” 曰: “極是.” 訓杞.
- 119:36 初投先生書, 以此心不放動爲主敬之說. 先生曰: “‘主敬’二字只恁地做不得, 須是內外交相養. 蓋人心活物, 吾學非比釋氏, 須是窮理.” 書中有云: “近乃微測爲學功用, 知此事乃切己事, 所係甚重.” 先生擧以語朋友云: “誠是如此.” <以下訓士毅.>
- 119:37 問: “窮理莫如隨事致察, 以求其當然之則.” 曰: “是如此.” 問: “人固有非意於爲過而終陷於過者, 此則不知之矣. 然當不知之時, 正私意物欲方蔽錮, 竊恐雖欲致察而不得其眞.” 曰: “這箇恁地兩相擔閣不得, 須是察.” 問: “程子所謂‘涵養須用敬, 進學則在致知’, 不可除一句.” 曰: “如此方始是.” 又曰: “知與敬是先立底根脚.”
- 119:38 “講論自是講論, 須是將來自體驗. 說一段過又一段, 何補? 某向來從師, 一日說話, 晩頭如溫書一般, 須子細看過. 有疑, 則明日又問.” 問: “士毅尋常讀書, 須要將說心處將自體之以心, 言處事處推之以事, 隨分量分曉, 方放過, 莫得體驗之意否?” 曰: “亦是.” 又曰: “體驗是自心裏暗自講量一次.” <廣錄云: “或問: ‘先生謂講論固不可無, 須是自去體認. 如何是體認?’ 曰: ‘體認是把那聽得底, 自去心裏重復思繹過. 伊川曰: “時復思繹, 浹洽於中, 則說矣.” 某向來從師, 日間所聞說話, 夜間如溫書一般, 一一子細思量過. 方有疑, 明日又問.’”>
- 119:39 士毅稟歸, 請敎. 曰: “只前數日說底便是, 只要去做工夫. 如飮食在前, 須是去喫他, 方知滋味.” 又曰: “學者最怕不知蹊徑, 難與他說. 今日有一朋友將書來, 說從外面去, 不知何益. 不免說與他, 敎看孟子‘存心’一段. 人須是識得自家物事, 且如存, 若不識得他, 如何存得? 如今旣知蹊徑, 且與他做去. 只如主敬·窮理, 不可偏廢. 這兩件事, 如踏一物一般, 踏著這頭, 那頭便動. 如行步, 左足起, 右足自來.” 又曰: “更有一事, 如今學者須是莫把做外面事看. 人須要學, 不學便欠闕了他底, 學時便得箇恰好.”
- 119:40 “人須做工夫方有疑. 初做時, 事定是觸著相礙, 沒理會處. 只如居敬·窮理, 始初定分作兩段. 居敬則執持在此, 纔動則便忘了也.” 問: “始學必如此否?” 曰: “固然. 要知居敬在此, 動時理便自窮. 只是此話, 工夫未到時難說.” 又曰: “但能無事時存養敎到, 動時也會求理.”
- 119:41 問: “如何是反身窮理?” 曰: “反身是著實之謂.” 又曰: “向自家體分上求.” <以下訓枅.>
- 119:42 問: “天理眞箇難明, 己私眞箇難克, 望有以敎之.” 先生罵曰: “公不去用力, 只管說道是難. 孟子曰: ‘道若大路然, 豈難知哉? 人病不求耳?’ 往往公亦知得這箇道理好. 纔下手, 見未有入頭處, 便說道是難, 而不肯用力, 所以空過了許多月日, 可惜? 可惜? 公若用力久, 亦自有箇入頭處, 何患其難?”
- 119:43 枅嘗問先生: “自謂矯揉之力雖勞, 而氣稟之偏自若; 警覺之念雖至, 而惰怠之習未除. 異端之敎雖非所願學, 而芒忽之差未能辨; 善·利之間雖知所決擇, 而正行·惡聲之念, 或潛行而不自覺. 先覺之微言奧論, 讀之雖間有契, 而不能浹洽於心意之間”云云. 曰: “所論皆切問近思. 人之爲學, 惟患不自知其所不足, 今旣知之, 則亦卽此而加勉焉耳. 爲仁由己, 豈他人所能與? 惟讀書窮理之功不可不講也.”
- 119:44 先生語枅曰: “看公意思好. 但本原處殊欠工夫, 莫如此過了日月,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