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담헌서/내집 4권/보유/의산문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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毉山問答

[편집]

子虛子隱居讀書三十年。竆天地之化。究性命之微。極五行之根。達三敎之蘊。經緯人道。會通物理。鉤深測奧。洞悉源委。然後出而語人。聞者莫不笑之。
虛子曰。小知不可與語大。陋俗不可與語道也。
乃西入燕都。遊談于搢紳。居邸舍六十日。卒無所遇。於是虛子喟然歎曰。周公之衰耶。哲人之萎耶。吾道之非耶。束裝而歸。
乃登毉巫閭之山。南臨滄海。北望大漠。泫然流涕曰。老聃入于胡。仲尼浮于海。烏可已乎。烏可已乎。遂有遯世之志。
行數十里。有石門當道。題曰實居之門。虛子曰。毉巫閭處夷夏之交。東北之名嶽也。必有逸士居焉。吾必往叩之。
遂入門。有巨人獨坐于橧巢之上。形容詭異。斫木而書之曰實翁之居。
虛子曰。我號以虛。將以稽天下之實。彼號以實。將以破天下之虛。虛虛實實。竗道之眞。吾將聞其說。
虛子膝行而前。向風而拜。拱手而立于右。巨人俛首視。㗳然若無見也。
虛子擧手而言曰。君子之與人。固若是其倨乎。
巨人乃言曰。爾是東海虛子也歟。虛子曰。然。夫子何以知之。無乃有術乎。巨人乃據膝張目曰。爾果虛子也。余有何術哉。
見爾服聽爾音。吾知其爲東海也。觀爾禮。飾讓以僞恭。專以虛與人。是以知爾爲虛子也。余有何術哉。
虛子曰。恭者德之基也。恭莫大於敬賢。俄者吾見夫子以爲賢者也。膝行而前。向風而拜。拱手而立於右。今夫子以爲飾讓而僞恭。何也。
巨人曰。來。吾試問爾。爾以余爲誰也。虛子曰。吾知其爲賢者而已。吾烏知夫子之爲誰也。
巨人曰。然。雖然。爾旣不知我之爲誰。則又烏知我之爲賢者乎。
虛子曰。吾見夫子。土木之形。笙鏞之音。遯世獨立。不迷於大麓。吾以是知夫子之爲賢者也。
巨人曰。甚矣。爾之爲虛也。爾獨不見夫石門之題斫木之書乎。爾由門而入。見木之書。吾之名。爾所已知而反謂不知。吾之賢。爾所不知而反謂之知。甚矣。爾之爲虛也。
且吾語子。生民之惑有三。食色之惑。喪其家。利權之惑。危其國。道術之惑。亂天下。爾無乃有道術之惑者乎。
且爾過矣。名者德之符也。號者德之表也。爾知我之爲實翁。則知我之爲實者而已。反以我爲賢者。何哉。爾見吾之形。擬之土木。聽吾之音。擬之笙鏞。以吾之居山。擬之以遯世獨立。不迷於大麓。是爾觸物而意萌。隨境而口辨。非諛則妄也。
夫膚肉之脆。去壤樹遠矣。喉肺之氣。去金竹遠矣。且遯世獨立。孔子也。不迷於大麓。虞舜也。爾果以我爲孔子乎。且以我爲虞舜乎。
我之學。惡知不如孔子。我之聖。惡知不如虞舜。惟爾無所得於我而擬議已遽。是非諛則妄也。
且吾問爾。何哉。爾所謂賢者。虛子曰。崇周孔之業。習程朱之言。扶正學斥邪說。仁以救世。哲以保身。此儒門所謂賢者也。
實翁昂然而笑曰。吾固知爾有道術之惑。
嗚呼哀哉。道術之亡久矣。孔子之喪。諸子亂之。朱門之末。諸儒汩之。崇其業而忘其眞。習其言而失其意。正學之扶。實由矜心。邪說之斥。實由勝心。救世之仁。實由權心。保身之哲。實由利心。四心相仍。眞意日亡。天下滔滔。日趍於虛。
今爾飾讓僞恭。自以爲賢。見形聽音。擬人以賢。心虛則禮虛。禮虛則事無不虛。虛於己則虛於人。虛於人則天下無不虛。道術之惑。必亂天下。爾其知之乎。
虛子默然有間曰。虛子海上鄙人也。棲心古人之糟粕。誦說紙上之套語。浮沉俗學。見小爲道。今也聞夫子之言。心神惺悟。如有所得。敢問大道之要。
實翁熟視良久曰。爾顔已皺矣。髮已蒼矣。吾請先聞爾之所學。
虛子曰。少讀聖賢之書。長習詩禮之業。探陰陽之變。測人物之理。存心以忠敬。作事以誠敏。經濟本於周官。出處擬於伊呂。傍及藝術星曆兵器籩豆數律。博學無方。其歸則會通於六經。折衷於程朱。此虛子之學也。
實翁曰。如爾之言。儒者之學。綱領俱備。爾且何所不足而問我爲。爾將竆我以辯乎。將角我以學乎。將試我以章程乎。
虛子起拜而言曰。夫子是何言也。虛子局於謏僿。未聞大道。妄尊如井蛙窺天。膚識如夏虫談冰。今見夫子。心竅開豁。耳目淸快。輸情竭誠。夫子是何言也。
實翁曰。然。爾儒者也。先灑掃而後性命。幼學之序也。今吾將語爾以大道。必將先之以本源。
人之所以異於物者。心也。心之所以異於物者。身也。今吾問爾。爾身之異於物者。必有其說。
虛子曰。語其質則頭圓者天也。足方者地也。膚髮者山林也。精血者河海也。雙眼者日月也。呼吸者風雲也。故曰人身小天地也。
語其生則父精母血。感而結胎。月滿而降生。齒增而智長。七竅通明。五性具足。此非人身之所以異於物者乎。
實翁曰。噫。如爾之言。人之所以異於物者幾希。夫髮膚之質。精血之感。草木與人同。况於禽獸乎。
我復問爾。生之類有三。人也。禽獸也。草木也。草木倒生故有知而無覺。禽獸橫生。故有覺而無慧。三生之類。坱軋泯棼。互相衰旺。抑將有貴賤之等乎。
虛子曰。天地之生。惟人爲貴。今夫禽獸也草木也。無慧無覺。無禮無義。人貴於禽獸。草木賤於禽獸。
實翁仰首而笑曰。爾誠人也。五倫五事。人之禮義也。羣行呴哺。禽獸之禮義也。叢苞條暢。草木之禮義也。以人視物。人貴而物賤。以物視人。物貴而人賤。自天而視之。人與物均也。
夫無慧故無詐。無覺故無爲。然則物貴於人。亦遠矣。且鳳翔千仞。龍飛在天。蓍鬯通神。松栢需材。比之人類。何貴何賤。
夫大道之害。莫甚於矜心。人之所以貴人而賤物。矜心之本也。
虛子曰。鳳翔龍飛。不離禽獸。蓍鬯松栢。不離草木。仁不足以擇民。智不足以御世。無服飾儀章之度。無禮樂兵刑之用。其於人也。若是班乎。
實翁曰。甚矣。爾之惑也。魚鮪不淰。龍之澤民也。鳥雀不獝。鳳之御世也。雲氣五采。龍之儀章也。遍體文章。鳳之服飾也。風霆震剝。龍之兵刑也。高崗和鳴。鳳之禮樂也。蓍鬯。廟社之寶用。松栢。棟樑之重器。
是以古人之澤民御世。未嘗不資法於物。君臣之儀。盖取諸蜂。兵陣之法。盖取諸蟻。禮節之制。盖取諸拱鼠。網罟之設。盖取諸蜘蛛。故曰聖人師萬物。今爾曷不以天視物。而猶以人視物也。
虛子矍然大悟。又拜而進曰。人物之無分。敬聞命矣。請問人物有生之本。實翁曰。善哉問也。雖然。人物之生。本於天地。吾將先言天地之情。
太虛寥廓。充塞者氣也。無內無外。無始無終。積氣汪洋。凝聚成質。周布虛空。旋轉停住。所謂地月日星是也。
夫地者。水土之質也。其體正圓。旋轉不休。渟浮空界。萬物得以依附於其面也。
虛子曰。古人云天圓而地方。今夫子言地體正圓。何也。
實翁曰。甚矣。人之難曉也。萬物之成形。有圓而無方。况於地乎。
月掩日而蝕於日。蝕體必圜。月體之圜也。地掩日而蝕於月。蝕體亦圜。地體之圜也。然則月蝕者。地之鑑也。見月蝕而不識地圜。是猶引鑑自照而不辨其面目也。不亦愚乎。
昔者曾子有言曰。天圓而地方。是四角之不相掩也。此其言有自來矣。
夫天圓而地方者。或言其德也。且爾與其信古人傳記之言。豈若從現前目訂之實境也。
苟地之方也。四隅八角六面均平。邊際阧絶。如立墻壁。爾見如此。虛子曰然。
實翁曰。然則河海之水。人物之類。萃居一面歟。抑布居六面歟。虛子曰。萃居上面爾。盖旁面不可橫居。下面不可倒居也。
實翁曰。然則居不可橫倒。豈不以墜下歟。虛子曰然。
實翁曰。然則人物之微。尙已墜下。大塊之重。何不墜下。虛子曰。氣以乘載也。
實翁厲聲曰。君子論道。理屈則服。小人論道。辭屈則遁。水之於舟也。虛則載實則臭。氣之無力也。能載大塊乎。
今爾膠於舊聞。狃於勝心。率口而禦人。求以聞道。不亦左乎。
邵堯夫達士也。求其理而不得。乃曰天依於地。地附於天。曰地附於天則可。曰天依於地則渾渾太虛。其依於一土塊乎。
且地之不墜。自有其勢。不係於天。堯夫知不及此。則强爲大言。以欺一世。是堯夫之自欺也。
虛子拜而對曰。虛子失辭。敢不知罪。雖然。羽毛之輕。莫不墜下。大塊之重。終古不墜。何也。
實翁曰。膠舊聞者。不可與語道。狃勝心者。不可與爭口。爾欲聞道。濯爾舊聞。祛爾勝心。虛爾中愨爾口。我其有隱乎哉。
夫渾渾太虛。六合無分。豈有上下之勢哉。
爾且言之。爾足墜於地。爾首不墜於天。何也。虛子曰。此上下之勢也。實翁曰然。
我又問爾。爾胸不墜於南。爾背不墜於北。左膞不墜於東。右膞不墜於西。何也。
虛子笑曰。此無南北之勢。亦無東西之勢也。
實翁笑曰。穎悟哉。可與語道也。今夫地日月星之無上下。亦猶爾身之無東西與南北也。
且人莫不恠夫地之不墜。獨不恠夫日月星之不墜。何也。
夫日月星。升天而不登。降地而不崩。懸空而長留。太虛之無上下。其跡甚著。世人習於常見。不求其故。苟求其故。地之不墜。不足疑也。
夫地塊旋轉。一日一周。地周九萬里。一日十二時。以九萬之濶。趍十二之限。其行之疾。亟於震電。急於炮丸。地旣疾轉。虛氣激薄。閡於空而湊於地。於是有上下之勢。此地面之勢也。遠於地則無是勢也。
且磁石吸鐵。琥珀引芥。本類相感。物之理也。
是以火之上炎。本於日也。潮之上湧。本於月也。萬物之下墜。本於地也。
今人見地面之上下。妄意太虛之定勢而不察周地之拱湊。不亦陋乎。
且曰。河海之水。人物之類。萃居一面也。是夷夏數萬里。遠近均平。夫泰山巨嶽。海外國土。升高測望。可以一覽而盡之。其果然乎。
虛子曰。竊常聞之。此人視有限也。理或如是。
實翁曰。人視固有限也。雖然。海行則日月出於海而入於海。野望則日月出於野而入於野。天接於海野。無所障礙。視限之說。不可行矣。
量地準於測天。測天本於兩極。測天之術。有經有緯。是以垂線而仰測其直線之度。命之曰天頂。距極近遠。命之曰幾何緯度。
今中國舟車之通。北有鄂羅。南有眞臘。鄂羅之天頂。北距北極爲二十度。眞臘之天頂。南距南極爲六十度。兩頂相距爲九十度。兩地相距爲二萬二千五百里。是以鄂羅之人。以鄂羅爲正界。以眞臘爲橫界。眞臘之人。以眞臘爲正界。以鄂羅爲橫界。
且中國之於西洋。經度之差。至于一百八十。中國之人。以中國爲正界。以西洋爲倒界。西洋之人。以西洋爲正界。以中國爲倒界。其實戴天履地。隨界皆然。無橫無倒。均是正界。
世之人。安於故常。習而不察。理在目前。不曾推索。終身戴履。昧其情狀。惟西洋一域。慧術精詳。測量該悉。地球之說。更無餘疑。
虛子曰。地球之體。上下之勢。謹聞命矣。敢問地體旋轉。如是飈疾。虛氣激薄。其力必猛。人物之不靡仆。何也。
實翁曰。萬物之生。各有氣以包之。體有小大。包有厚薄。有如鳥卵。黃白相附。
地體旣大。包氣亦厚。籠絡經持。搏成一丸。旋轉于空。磨盪虛氣。兩氣之際。激薄飈疾。術士測之。認以罡風。過此以外。渾渾淸靜。
兩氣相薄。內湊於地。如江河之涯。激作匯洑。上下之勢所由成也。
若飛鳥之㢠翔。雲氣之舒卷。如魚龍在水。如土鼠行地。涵泳於湊氣。無慮其靡仆。况人物之附於地面乎。且爾不思甚矣。地轉天運。其勢一也。若積氣驅走。猛於飈颶。人物靡仆。必將倍甚。譬如蟻附磨輪。疾轉而不悟。遇風而靡。無恠於天運。而疑之於地轉。不思甚矣。
虛子曰。雖然。西洋之精詳。旣云天運而地靜。孔子。中國之聖人也。亦曰天行健。然則彼皆非歟。
實翁曰。善哉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君子從俗而設敎。智者從宜而立言。地靜天運。人之常見也。無害於民義。無乖於授時。因以制治。不亦可乎。
在宋張子厚微發此義。洋人亦有以舟行岸行。推說甚辨。及其測候。專主天運。便於推步也。
其天運地轉。其勢一也。無用分說。惟九萬里之一周。飈疾如此。彼星辰之去地。纔爲半徑。猶不知爲幾千萬億。况星辰之外。又有星辰。空界無盡。星亦無盡。語其一周。遠已無量。一日之間。想其行疾。震電炮丸。擬議不及。此巧曆之所不能計。至辯之所不能說。天運之無理。不足多辨。
且吾問爾。世人談天地。豈不以地界爲空界之正中。三光之所包歟。
虛子曰。七政包地。測候有據。地之正中。宜若無疑然。
實翁曰。不然。滿天星宿。無非界也。自星界觀之。地界亦星也。無量之界。散處空界。惟此地界。巧居正中。無有是理。
是以無非界也。無非轉也。衆界之觀。同於地觀。各自謂中。各星衆界。
若七政包地。地測固然。以地謂七政之中則可。謂之衆星之正中則坐井之見也。
是以七政之體。自轉如車輪。周包如磨驢。自地界觀之。近地而人見大者。謂之日月。遠地而人見小者。謂之五星。其實俱星界也。
盖五緯包日而以日爲心。日月包地而以地爲心。金水近於日。故地月在包圈之外。三緯遠於日。故地月在包圈之內。金水之內。數十小星。並心於日。三緯之旁。四五小星。並心於各緯。地觀如是。各界之觀。可類而推。
是以地爲兩曜之中而不得爲五緯之中。日爲五緯之中而不得爲衆星之正中。日且不得爲正中。况於地乎。
虛子曰。地之非中。謹聞命矣。敢問銀河何界也。
實翁曰。銀河者。叢衆界以爲界。旋規於空界。成一大環。環中多界。千萬其數。日地諸界。居其一爾。是爲太虛之一大界也。
雖然。地觀如是。地觀之外如河界者。不知爲幾千萬億。不可憑我渺眼。遽以河爲第一大界也。
是以有明界有暗界有溫界有冷界。近明界者。受明以爲明。近溫界者。受溫以爲溫。明溫者日界也。暗冷者地月也。暗冷而爲明溫者。地月之近日而受之者也。
虛子曰。衆星皆界也。各界之形色情狀。可得悉聞歟。
實翁笑曰。邵堯夫謂天地有開闢也。以一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爲開闢之限。自以爲大觀也。世人亦期之以大觀也。爾爲何哉。虛子曰。開闢之限。聞其說而不能信其理也。
實翁曰然。物之有體質者。終必有壞。凝以成質。融以反氣。地之有閉闢。其理固也。惟天者虛氣。蕩蕩灝灝。無形無眹。開成何物。閉成何物。不思甚矣。夫吾之出世。計以一元。不知其爲幾千萬億。周遊各界。閱其凝融。又不知其爲幾千萬億。前乎吾者。又不知其爲幾千萬億。後乎吾者。又不知其爲幾千萬億。是以各界之形色情狀。爾所不能知。亦所不必知。吾所不能言。亦所不必言。設或言之。爾必驚疑。無所徵信。今此據爾之所視。語爾之所知。
日者體大於地。其數多倍。其質火。其色赤。質火故其性溫。色赤故其光明。焰煇四發。漸遠而漸微。極於數千萬里。
生於本界者。禀受純火。其體晃朗。其性剛烈。其知烱透。其氣飛揚。無晝夜之分。無冬夏之候。終古居火而不覺其溫也。
月者體小於地。三十居一。其質氷。其色淸。質氷故其性冷。色淸故暎日發光。遠日則凝。空明如鏡。近日則融。汪洋如海。
生於本界者。禀受純氷。其體瀅澈。其性潔凈。其知澄明。其氣輕浮。晝夜之分。冬夏之候。與地界同。終古居氷而不覺其冷也。
地者七政之滓穢。其質氷土。其色晦濁。質氷土故其性寒。色晦濁故映日少。光近而受溫。土潤氷解。
生於本界者。其軆厖駁。其性粗雜。其知昏憨。其氣鈍滯。日照而爲晝。日隱而爲夜。日近而爲夏。日遠而爲冬。日火蒸炙。滋產衆生。形交胎產。人物繁衆。神智日閉。小慧日長。利慾淫熬。生滅芒忽。此地界之情狀而爾之所知也。
虛子曰。居日界者。如火鼠之居火。居月界者。如水族之居水。其理然也。敢問兩界之生。可通其遊歷歟。
實翁曰。何言之愚也。陸居者入水則窒死。水居者出陸則喘死。南人不耐寒。北人不耐暑。一界之中。尙不能通。各界之生。形氣絶異。有如水火。水火之同器。豈有其理乎。
虛子曰。虛子濁界之物也。聞夫子之言。始知太虛之間有此衆界。願賴神力。陞彼九霄。遊歷太虛。今日月之界。尙不相通。將小子終不免芒忽於濁界也。
實翁笑曰。爾果欲陞彼九霄。不患無術。盖池魚成龍。溟鯤化鵬。壤蟲蟬蛻。野蠶蝶幻。人之靈巧。何患無術。十年胎息。丹成脫殼。法身靈變。超越雲霄。不焦於火。不濡於水。遊歷衆界。永享淸快。爾欲爲之乎。
虛子曰。此世俗所謂仙人之術也。小子聞其說而不敢信也。果有此術。棄妻子如弊屣也。
實翁厲聲曰。吾以汝爲可敎也。乃愚滯之難啓。利慾之難淸。有如是乎。
彼胎丹之術。實有其理。亦有其人。雖然。久則萬年。少則千年。終歸消滅。亦何益哉。
人之生世也。願慾無極。華美之奉。靡曼之色。崇高之位。燀赫之權。珍恠之物。詭異之觀。人皆慕之。
其巧且黠者。念其憂危。苦其訿議。患其芒忽。又知其不可必得。則乃反身淸修。逞慾於象外。以圖萬千年淸快。
及其仙昇。神思窈冥。遊歷衆界。七情永閟。耳如無聞。目如無見。參以俗情。無一樂事。
衆生見其飛昇度世。以世情妄意。仙人乘龍御風。招呼仙侶。遊戱異境。備諸快樂。不亦愚乎。
夫仙人之術。要在無爲。恬恬漠漠。凈靜不撓。艶樂俗情。一萌于中。眞元渙散。法身墮落。苟令世人之慕仙者。置之此境。必將厭其寥廓。苦其簡泊。不欲斯須居也。
且世人或有爲幻妄之術者。托以眞仙。閃忽詭奇。以弄愚俗。愚俗之妄慕。實由於此。
夫眞仙。飄颻遺世。忘親戚之恩。絶舊鄕之戀。况濁界臭穢。不可嚮邇。豈其辱身降志。挾術驚世。透露光景。自作罪過。甚矣。地界之愚昏也。
是以仙昇之徒。無營無欲。以葆眞精。萬千年間。終歸消滅。畢竟就盡。久速無分。石火泡幻。實同殤子。
原其發願。實由利心而卒無其利。巧而實拙。黠而實愚。爾欲學道而乃有是願。不亦悞乎。虛子霍然而悟。犁然而笑曰。小子過矣。
敢問各界俱轉。亦能周包他界。獨此地界。只能自轉。不能周行。何也。
實翁曰。衆界之成。體有輕重。性有鈍疾。輕而疾者。轉而能周。重而鈍者。轉而不周。
輕疾之極。周圈極濶。三緯之類也。重鈍之極。周圈切面。地界之類也。輕界之生。虛而靈。重界之生。實而滯。
虛子曰。然則五緯。五行之精也。恒星。衆物之象也。下應地界。妖祥有徵。何也。
實翁曰。五星之體。各有其德。五行之分屬。術家之陋也。
且自地界觀之。繁星連絡。如昴宿之叢萃。類居羣聚。其實十數點之中。高下遠近。不啻千萬其里。
自彼界觀之。日月地三點。耿耿如連珠。今以日月地。舍爲一物而命之以三星。可乎。
惟曆象推步。資於宮度。星之有名。曆家之權定也。乃若繁衍牽合。參以俗事。轉作術家之欛柄。支離乖妄。極於分野。
夫地界之於太虛。不啻微塵爾。中國之於地界。十數分之一爾。以周地之界。分屬宿度。猶或有說。以九州之偏。硬配衆界。分合傅會。窺覘灾瑞。妄而又妄。不足道也。
虛子曰。然則分野之說。流傳已久。或有明徵。好風好雨。塋惑守心。凡乾象之符應。皆不足信乎。
實翁曰。衆口鑠金。積毁銷骨。口不可鑠金。毁不可銷骨。猶致銷鑠者。人衆而勝天也。
技術雖妄。人心有感。依信之極。或致徵應。此撮空之虛影也。眩於虛影。不察情實。惑之甚矣。
且箕風畢雨。因其俗諺。借明民情。非謂兩星眞有是好。
若熒惑之行。時有包旋。留守進退。緣於地觀。天高聽卑。司星之謬也。
虛子曰。月中明暗。或謂水土。或爲地影。願聞其說。
實翁曰。吾語其實。爾信吾口。不若據爾所見。開爾實見。
夫鄙諺所謂桂兎。東昇之望形也。苟其水土也。月之中天。其形必橫。月之西落。其形必倒。今乃隨行而隨變。不橫不倒。化成各形。三停之形。終古如一。
且觀弦月。宜見其半而全形備焉。特其蹙而狹爾。水土之說。似是而實非。盖月體如鏡。地界半面。隨明透影。東昇之影。東界之半面也。中天之影。中界之半面也。西落之影。西界之半面也。謂之地影。不亦可乎。
虛子曰。敢問天之有兩極。何也。實翁曰。地界之人。不知地轉。故謂天有兩極。其實非天之極也。乃地之極也。
凡物之轉動。由於虛實而身外有界耳。
今夫天者其體至虛。其性至靜。其大無量。其塞無間。雖欲轉動。得乎。
惟星宿衆界。各有轉動。歲次之論。所由起也。其轉動之勢。各有遲速。南北東西。遊移無定。特以距地絶遠。視差甚微。圖象隨時。稽古無憑。人自不覺爾。
虛子曰。敢問流妖彗孛。何氣致然。實翁曰。此不一端。有凝合於空界而成者。有各界之氣相盪而成者。有融界之餘氣流走而成者。此皆所以然而致也。
惟人地之氣。極其和而成者。慶星之類也。人地之氣。失其常而成者。彗孛之類也。
虛子曰。太白午見。芒氣之盛也。敢問衆界之氣。時有衰旺歟。
實翁曰。太白包日。其圍半在日外。半在日內。在外者遠於地。在內者近於地。且太白無光。受明於日。晦望如月。近於地而明滿於下者。光盛於地而日不能掩也。非體有衰旺而然也。
虛子曰。日蝕者陰抗陽也。月蝕者陽抗陰也。至治之世。當食而不食。果有其理歟。
實翁曰。拘於陰陽。泥於理義。不察天道。先儒之過也。夫月掩日而日爲之蝕。地掩月而月爲之蝕。經緯同度。三界參直。互掩爲蝕。其行之常也。
且日食於地界而地食於月界。月食於地界而日食於月界。此三界之常度。不係於地界之治亂。
雖然。日沒而爲夜。亦日之變也。以處晝之道。處夜則亂矣。日食之爲變。亦猶是也。處變修省。人事之當然也。
虛子曰。風雲雨雪霜雹雷霆虹暈凡天道之變。可得悉聞歟。
實翁曰。虛者天也。是以井坎之空。甁罌之空。亦天也。凡風雲之屬。皆出於虛。故謂之道。其實地氣之蒸成。不專於天也。
嘗試言之。風者生於地角。地之轉也。不能無掀搖。山嶺之高。隧壑之深。不能無激盪。故虛氣簸漾。四出而爲風。
激之急者其風猛。激之徐者其風緩。近於激者其勢大。遠於激者其勢微。一激之後。互相衝撞。東西南北。任其驅射。且蛟龍之騰化。雷雨之翻注。亦能煽呼。皆出於地面。是以離地數百里。未嘗有風焉。
雲者。山川之氣騰結而成形。其色本淡。借日光以成雜采。日午多白。正受光也。其黑者。積厚而陰也。朝夕多紅紫。地氣之盪日也。
雨者。甑露之勢也。水土之氣蒸騰于空。鬱于密雲。無所泄而凝成。氣蒸而雲不密則不成雨。雲密而氣不蒸則亦不成雨。
雪者。冷氣之蒸也。霜者。溫冷之襍也。雹者。溫冷相薄。急雨之凍也。皆成於蒸氣。雨之類也。
雷者。蒸氣隔鬱。相撞發火。電者其光也。雷者其聲也。火之所觸。物必靡爛。先電而後雷者。發於遠也。電雷並作者。發於近也。遠於地者。散於空界。近於地者。觸而震物。不雷而電者。百里以遠也。不電而雷者。積雲之隔也。
鐵鎌扣石。火鈴布地。違避堅濕。必就燥絨。蓋堅濕者。火之所畏。燥絨者。火之所嗜。夫雷者。其性剛烈。其氣奮猛。違避正直。必就邪沴。蓋正直者。雷之所畏。邪沴者。雷之所嗜。
夫人之靈覺。乃一身之火精。况雷者。天地之正火。剛烈奮猛。好生嫉惡。翣時暴霆。靈覺如神。凡人物被震。時顯奇跡。曲施機巧。是雷神之有情也。火精靈覺。實同人心。
虹者。水氣也。朝東夕西。借日以成。日之斜射。必成半規。日午無虹。水氣不厚也。日月之暈。虹之類也。成於空故必成全規。虹暈之成規。日月之圓也。
虛子曰。人在地上。見天未半。雖然。或日已東昇而西見月食。且日月之在地面。距人遠而圈徑必大。其在中天。距人近而圈徑反小。何也。
實翁曰。此氣之所爲也。試將銅錢置于浴盤。退而窺之。纔見一點。及灌注淸水。全形騰露。此水之力也。玻瓈籠眼。秋毫如指。此玻瓈之力也。
今水土之氣。蒸包地面。外嫋三光。內眩人目。映發如水。靉靆如玻瓈。騰卑爲高。幼小爲大。西洋之人。有見於此。命以淸蒙。仰測見小。淸蒙之薄也。橫望見大。淸蒙之厚也。
夫雷聲之壯而不過百里。銃丸之猛而不及千步。此遠近之勢也。雖然。遠近之所以致然。必有其故。
盖遊氣充塞。穿撥有限。聲馳丸走。力竭而止。人之目力。亦猶是也。夫日月眞徑。終不可測也。
月體初朏。明飽魄外。是光燄成暈。非月本體。弦望徑圍。靡所適從。况太陽純火。燄暈倍大。眞界深淺。竟無槩量。
且測望圜體。近則見小。遠則見大。彈丸之微。莫辨本形。况於日月乎。
虛子曰。地體之圓。分野之妄。旣得聞命矣。敢問一日之間朝晝異候。一歲之中冬夏異候。一地之中南北異候。何也。
實翁曰。冷者。地界之本氣也。溫者。日火之熏炙也。
且以中國言之。北京北至之日。不及天頂十六度。日光微斜。溫候已减。從此以北至于極下。則夏候如冬候。若其冬候。土地凍坼。有氷無水。
南海北至之日。正當天頂。夏日直射。烈炎如焚。終古無氷。從此以南至赤道南二十餘度。一歲溫候。互有消長。惟赤道南北。冬夏易其候。
赤道南數十度。以南至爲夏。以北至爲冬。其溫冷之候。畧同中國。由此益南至極下。則夏候如冬。若其冬候。土地凍坼。有氷無水。亦如北極之下。
由南極而南。由北極而北。其漸溫漸冷。極溫極冷幷同。此地界惟南北易其候而已。
盖日由黃道。出入於赤道。內外各二十三度。地界之近赤道而日光直射者。其氣極溫。稍遠於赤道而日光斜射者。其氣微溫。絶遠於赤道而日光橫射者。其氣極冷。是以地之有溫。受於日也。溫有微極。日之斜直也。察乎此則朝晝之異候明矣。朝晝之異候明。則冬夏之異候明矣。冬夏之異候旣明。則南北之異候亦明矣。
虛子曰。日南至而一陽生。日北至而一陰生。陰陽交而爲春夏。天地閉而爲秋冬。南陽而北陰。地勢之定局也。夏溫而冬冷。陰陽之交閉也。今夫子舍陰陽之定局。去交閉之眞機。率之以日火之遠近斜直。無乃不可乎。
實翁曰。然。有是言也。雖然。陽之類有萬而皆本於火。陰之類有萬而皆本於地。古之人有見於此而有陰陽之說。
萬物化生於春夏則謂之交。萬物收藏於秋冬則謂之閉。古人立言。各有爲也。究其本則實屬於日火之淺深。非謂天地之間別有陰陽二氣隨時生伏主張造化。如後人之說也。
虛子曰。地界生物。統屬於日火。假令日界一朝融滅。卽此地界將無一物。
實翁曰。氷土相結。物不生成。暗冷混沌。成一死界。虛空之中。絶遠日火。徒成死界。奚啻千萬。
虛子曰。天者五行之氣也。地者五行之質也。天有其氣。地有其質。物之生成。自有其具。豈其專屬於日乎。
實翁曰。虞夏言六府。水火金木土糓是也。易言八象。天地火水雷風山澤是也。洪範言五行。水火金木土是也。佛言四大。地水火風是也。
古人隨時立言。以作萬物之總名。非謂不可加一。不可减一。天地萬物。適有此數也。
故五行之數。原非定論。術家祖之。河洛以傅會之。易象以穿鑿之。生克飛伏。支離繚繞。張皇衆技。卒無其理。
夫火者日也。水土者地也。若木金者。日地之所生成。不當與三者並立爲行也。
且天者。淸虛之氣彌滿無際。其可以蕞爾地界之噓吸。擬議於至淸至虛之中乎。
是知天者氣而已。日者火而已。地者水土而已。萬物者。氣之粕糟。火之陶鎔。地之疣贅。三者闕其一。不成造化。復何疑乎。
虛子曰。人物之生。胎卵根子。各有其本。何待於日火乎。
實翁曰。人物之生動。本於日火。使一朝無日。冷界凌兢。萬品融消。胎卵根子。將安所本。故曰地者萬物之母。日者萬物之父。天者萬物之祖也。
虛子曰。古云天不滿西北。地不滿東南。天地果有不滿歟。
實翁曰。此中國之野言也。見北極之低旋。則疑天之不滿。見江河之東注。則疑地之不滿。泥於地勢之適然。不察環面之異觀。不亦愚乎。
虛子曰。地面之晝夜長短。彼此齊同。無有差別乎。實翁曰。豈其然乎。
假如晝午於此。則自此以東九十度爲夕照。過此則爲昏曚。自此而西九十度爲朝暾。過此則爲晨曚。東西各一百八十度。卽此之對面而爲夜半。赤道南北各二十餘度。終年晝夜俱均。所差不過刻分。過此則晝夜之差漸多。
極長或過十一時。極短或不及一時。至于兩極而赤道爲地平。則日在赤道上爲晝而占半年。日在赤道下爲夜。亦占半年。
虛子曰。今夫海之爲物也。旱不渴雨不溢寒不氷。百川灌注而不變其鹹。朝汐隨時而不失其期。願聞其理。
實翁曰。月者水精也。水遇月則感而應之。湧而成浪。月有常道。潮有常期。浪勢簸掀。自成進退。
近於本浪者。進退俱猛。遠於本浪者進退俱微。其益遠者。浪勢不及。不成潮汐也。
海水雖大畜而不洩。近於赤道。日火蒸炙。轉成鹹味。味鹹如鹽豉。浪湧如灘水。地且近日。冬不成氷。
若兩極之下。地候極冷。日火煮微而潮浪不及。則亦有氷海。
且積水巨涵。汪洋無際。江海之灌。霖雨之浸。實如一杯之水。無所增損於千頃之陂。
且江河之源。本於重泉。重泉之源。本於海水。水隨土脉。如激如吸。橫流倒行。無遠不到。土氣滲潤。變鹹爲淡。溢爲井泉。湊成江河。此是互相輸瀉。均是海水。
且風陽之熯曝。人物之沃飮。足以當雨雪之淋漓。則不渴不溢。其勢然也。虛子曰。古云桑海之變。亦有其理乎。
實翁曰。余觀地界。人壽不過百年。國史未傳實蹟。地水之變。漸而不驟。人不能覺也。蚌蛤之殼。水磨之石。或在高山。海傍之山。類多沙白。此其互相進退。其蹟甚著。
且觀中國。遼野千里。乃是九河故道。漠外沙磧。乃是黃河故道。孟子不云乎。洪水橫流。汎濫於中國。
夫流沙淤塞。水道漸高。不能不橫決也。
黃河橫決。正當堯時。崇伯不察時運。爲中國遠慮。欲復其故道。陻之九年。績用不成。堤防一壞。九州懷襄。禹乃嗣興。鑿龍門順其勢而導之。以救其急而卒爲中國患。觀乎此。則桑海之互變。可知也。
虛子曰。地之有震。山之有遷。何也。
實翁曰。地者活物也。脉絡榮衛。實同人身。特其體大持重。不如人身之跳動。是以少有變。則人必恠之。妄測其灾祥也。
其實水火風氣周行流注。閡而成震。激而推遷。其勢然也。
虛子曰。地之有溫泉鹽井。何也。實翁曰。太虛者。水之精也。太陽者。火之精也。地界者。水火之査滓也。地非水火。不能生活。旋轉定位。化成萬物。水火之力也。夫溫泉鹽井。水火之相盪也。
虛子曰。然則人之死也。葬不得其地。則風火之爲灾。亦有其理歟。
實翁曰。水火風氣。運行有脉。遇實則走。遇虛則集。葬失其道。灾必立至。翻覆焦坼。化生蟲廉。骨骸朽散。不得安厝。
虛子曰。方其葬人。土性凈潤。水火風蟲。無所形現。及其發開舊壙。絶少安吉。何也。
實翁曰。善哉問也。人之於父母。生則致其養。死則致其敬。遺書遺服。尊奉而謹藏之。敬之至也。况於遺骸乎。宅兆者。遺骸之藏也。敢不敬謹也。
雖然。布帛衣衾。養生之具也。棺槨旌翣。美觀之文也。入土則腐汚穢遺骸。惟務目下之美觀。不念畢竟之汚穢。可謂孝且智乎。
况虛必引物。地之理也。旌翣之備而槨虛。衣衾之腐而棺虛。瀝靑灰石之堅而壙虛。水火蟲風。皆由於虛。哀哉。藏父母之遺骸。內被腐穢。外引風火。肢節焦散。不保其體。於人心其能恔乎。
夫土者。物之母也而生之本也。文繡不足以擬其美。珠玉不足以擬其凈。惟人生血肉。濕處則病。服用采色。近地則汚。是以高堂重茵。遠土以爲貴。陶穴藉處。近土以爲賤。
人習故常。遂忘其本。及其死也。衾冒襲斂。惟恐其不厚。棺槨灰石。惟恐其不堅。深憂永圖。惟遠土是謀。
殊不知死生異道。貴賤殊物。黃中溫潤。莫貴於土。眞美眞淨。實爲遺骸之寶藏也。
是以不封不樹。太古之已愨也。包布裸葬。達士之弔詭也。茶毗舍利。佛氏之淨法也。堲周瓦棺。聖人之中制也。
虛子曰。然則太上茶毗。其次裸葬。安用封樹堲瓦爲哉。
實翁曰。葬師主義。葬親主恩。西竺之敎。割恩而立義。中國之敎。屈義而伸恩。王孫裸葬。矯俗之激也。
生于中國。自有其義。崇其儉節其文。不忘其本。參以時義。勿循俗習。永思安厝。夫平原高崗。俱是福地。何有於風火之灾。此爲人子之所當知也。
盖成周尙文。禮物太備。孟氏距墨。力排薄葬。重棺明器之具。無土親膚之論。不能無流弊也。
虛子曰。宅兆有吉凶。子姓有禍福。一氣感應。亦有其理乎。
實翁曰。重囚在獄。宛轉楚毒。至不堪也。未聞重囚之子身發惡疾。况於死者之體魄乎。
雖然。技術之妄。實無其理。傳信之久。衆心合靈。想無成有。往往有中人之機巧。天亦隨之。鑠金銷骨。自有其理。
夫天文之祥祲。卜筮之休咎。禱祀之格響。地術之禍福。其理一也。
蔡季通之得罪也。悔遷人墓。夫無故改葬。宜其罪悔。惟崇信左術。實爲罪悔之本。
况紫陽之山陵議狀。專主術說。甚矣臺史。言出儒宗。人不敢議。異說鴟張。天下若狂。訟獄繁興。人心日壞。流弊之酷。奚啻頓悟事功之比而已哉。
虛子曰。天地之體形情狀。旣聞命矣。請卒聞人物之本。古今之變。華夷之分。
實翁曰。夫地者虛界之活物也。土者其膚肉也。水者其精血也。兩露者其涕汗也。風火者其魂魄榮衛也。是以水土釀於內。日火熏於外。元氣湊集。滋生衆物。草木者地之毛髮也。人獸者地之蚤蝨也。
巖洞土窟。氣聚成質。謂之氣化。男女相感。形交胎產。謂之形化。
邃古之時。專於氣化。人物不繁。鍾禀深厚。神智淸明。動止純厖。養生不資於物。喜怒不萌於心。呼吸吐納。不飢不渴。無營無欲。遊戱于于。鳥獸魚鼈。咸遂其生。草木金石。各葆其體。天無淫沴之灾。地無崩渴之害。此人物之本。眞太和之世也。
降自中古。地氣始衰。人物生成。轉就駁濁。男女相聚。乃生情欲。感精結胎。始有形化。自有形化。人物繁衍。地氣益泄而氣化絶矣。氣化絶則人物之生。專禀精血。滓穢漸長。淸明漸退。此天地之否運。禍亂之權輿也。
男女形交。精血耗竭。機巧攻心。神火焦熬。內有飢渴之患。外有寒暑之苦。囓草飮水。以充飢渴。巢居穴處。以御寒暑。於是萬物各私其身而民始爭矣。
草水之薄而濫以佃漁。鳥獸魚鼈。不得遂其生矣。巢穴之陋而侈以棟宇。草木金石。不得葆其體矣。膏粱適其口而臟腑脆矣。布帛暖其體而支節解矣。園囿臺榭陂塘之役作而地力損矣。忿怒怨詛淫穢之氣昇而天灾現矣。
於是勇智多欲者生於其間。驅率同心。各占雄長。弱者服其勞。强者享其利。割裂疆界。睢盱兼幷。治兵格鬪。張拳肉薄。民始傷其生矣。
巧者運技。挑發殺氣。鍊金刳木。凶器作矣。刀戈之銳。弧矢之毒。爭城爭地。伏尸原野。盖生民之禍至此而極矣。
冀方千里。號稱中國。負山臨海。風水渾厚。日月淸照。寒暑適宜。河嶽鍾靈。篤生善良。夫伏羲神農黃帝堯舜氏作而茅茨土階。身先儉德。以制民產。欽文恭讓。躬行明德。以敷民彜。文敎洋溢。天下煕皥。此中國所謂聖人之功化至治之世也。
因時順俗。聖人之權。制治之術也。夫太和純厖。聖人非不願也。時移俗成。禁防不行。逆而遏之。其亂滋甚。則聖人之力。實有不逮也。故曰居今之世。欲反故之道。烖及其身。
情欲之感。旣不可禁。則婚姻之禮。夫婦定偶。禁其淫而已。宮室之居。旣不可禁。則蔀屋蓬藋。不礱不斲。禁其華而已。魚肉之食。旣不可禁。則釣而不網。厲禁山澤。禁其濫而已。布帛之服。旣不可禁。則老少異制。上下有章。禁其侈而已。
是以禮樂制度。聖人所以架漏牽補。權制一時。而情根未拔。利源未塞。勢如防川。畢竟潰決。聖人已知之矣。
夏后傳子而民始私其家。湯武放殺而民始犯其上。非數君之過也。至治之餘。衰亂之漸。時勢然矣。
夏忠商質。比唐虞則已文矣。成周之制。專尙夸華。降自昭穆。君綱已替。政在列侯。徒擁虛器。寄生於上。不待幽厲之傷而天下之無周久矣。
靈臺辟雍。遊觀美矣。九鼎天球。寶器藏矣。玉輅朱冕。服御侈矣。九嬪御妻。好色漁矣。洛色鎬京。土木繁矣。夫秦皇漢武。其有所受之矣。
且捨微箕而立武庚。殷道不復。興周之微意。焉可諱也。及成王初立。管蔡䦧墻。三年東征。缺戕破斧。八誥妹邦。頑民梗化。周之代殷。其能無利天下之心乎。
孔子贊舜。以德爲聖人。及武王則曰不失天下之令名。稱泰伯以至德。語武則曰未盡善也。孔子之意。大可見也。
自周以來。王道日喪。覇術橫行。假仁者帝。兵彊者王。用智者貴。善媚者榮。君之御臣。啗以寵祿。臣之事君。餂以權謀。半面合契。隻眼防患。上下掎角。共成其私。嗟呼咄哉。天下穰穰。懷利以相接。
儉用蠲租。非以爲民也。尊賢使能。非以爲國也。討叛伐罪。非以禁暴也。厚往薄來。不寶遠物。非以柔遠也。惟守成保位。沒身尊榮。二世三世傳之無窮。此所謂賢主之能事。忠臣之嘉猷也。
或曰。木石之灾。肇於有巢。鳥獸之禍。創於包羲。飢饉之憂。由於燧人。巧僞之智。華靡之習。本於蒼頡。縫掖之偉容。不如左袵之便易。揖讓之虛禮。不如膜拜之眞率。文章之空言。不如騎射之實用。暖衣火食。體骨脆軟。不如毳幕潼酪。筋脉勁悍。此或是過甚之論。而中國之不振則所由來者漸矣。混沌鑿而大樸散。文治勝而武力衰。處士橫議。周道日蹙。秦皇焚書。漢業少康。石渠分爭。新莽簒位。鄭馬演經。三國分裂。晉氏淸談。神州陸沈。
六朝附庸於江左。五胡跳盪於宛洛。拓跋正位於北朝。西凉一統於唐祚。遼金迭主。合於松漠。朱氏失統。天下薙髮。夫南風之不競。胡運之日長。乃人事之感召。天時之必然也。
虛子曰。孔子作春秋。內中國而外四夷。夫華夷之分。如是其嚴。今夫子歸之於人事之感召。天時之必然。無乃不可乎。
實翁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凡有血氣。均是人也。出類拔華。制治一方。均是君王也。重門深濠。謹守封疆。均是邦國也。章甫委貌。文身雕題。均是習俗也。自天視之。豈有內外之分哉。
是以各親其人。各尊其君。各守其國。各安其俗。華夷一也。
夫天地變而人物繁。人物繁而物我形。物我形而內外分。
臟腑之於肢節。一身之內外也。四體之於妻子。一室之內外也。兄弟之於宗黨。一門之內外也。鄰里之於四境。一國之內外也。同軌之於化外。天地之內外也。夫非其有而取之謂之盜。非其罪而殺之謂之賊。四夷侵疆。中國謂之寇。中國瀆武。四夷謂之賊。相寇相賊。其義一也。
孔子周人也。王室日卑。諸侯衰弱。吳楚滑夏。寇賊無厭。春秋者周書也。內外之嚴。不亦宜乎。
雖然。使孔子浮于海。居九夷。用夏變夷。興周道於域外。則內外之分。尊攘之義。自當有域外春秋。此孔子之所以爲聖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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