조선왕조실록/선조소경대왕수정실록/22년
二十二年 正月
[편집]1月 1日
[편집]○朔己酉/以具思孟爲江原道觀察使, 李洸爲全羅道觀察使, 以柳成龍爲大司憲, 遞拜兵曹判書, 俄遷禮曹。
二十二年 二月
[편집]2月 1日
[편집]○朔戊寅/八溪君鄭宗榮致仕還鄕。 宗榮有風疾, 盡辭職名, 以勳封就第。 自壬午年以後, 累乞致仕, 至是命家人, 勿受月俸, 懇辭得請, 歸橫城鄕里。 上命給驛馬護送, 欲引見, 辭以步蹇。 命中使, 賜餞江上, 百官以下, 傾都祖送, 觀者塞道。 宗榮時年七十七, 出身四十七年。 本朝士大夫功高名重者, 多以禍敗終, 官高年老者, 不樂鄕居, 而宗榮獨以恩禮休致, 得返桑梓, 朝野創見, 稱慕以爲希代盛事云。
○以兵曹判書鄭彦信, 超拜右議政, 柳㙉爲領議政, 李山海爲左議政。
二十二年 四月
[편집]4月 1日
[편집]○朔丁丑/前敎授趙憲復詣闕上疏, 極言時事, 其疏略曰:
臣伏念, 朝紳視臣言如虎, 必欲殺之而乃已。 臣雖無狀, 亦有血氣, 豈不知巽言保身之爲義乎? 秉彝之天, 偏感於蜂蟻, 豈不知大廈將傾, 非一木之可支乎? 只爲憂國一念, 炳然於溝壑, 逢聖主以蹈危亡之域, 臣所不忍也。 竊聞, 近日天災時變, 有前古所無者, 雖三尺童子, 亦知有不測之禍。 禍根所在, 固已釀成之久矣。 惟處置徙民一事, 太迫而無漸, 如懼召禍之不亟, 不惟當徙者無倚住, 以逃且死, 而保授隣族, 亦將接迹而走避, 則雖以商鞅密法, 恐不能收拾於旣散之後。 而倘有一夫, 乘民怨倡亂, 則現行旁午之賊, 嘯聚響應, 無遠近不亂。 南倭、北狄, 又若乘釁, 則土崩瓦解, 勢在頃刻, 未知有司, 驅何民以禦賊; 轉何粟以餉軍乎。 山鳴河赤, 地已告凶; 虹貫星孛, 天無遺災。 盜賊、癘疫, 人多餘害, 以至門閉鬼哭、地震水沸之怪, 有耳所不忍聞者。 執古准今, 仰天察人, 將必有莫大之患, 而老幼無遺類, 言之痛心, 欲哭而靡從。 夫養民以守國, 比如置器以儲物, 置器于危地, 則器敗而物散; 驅民于死地, 則民亡而國隨。 曾子曰: “上失其道, 民散久矣。” 聖主旣以北塞爲重, 臣請先言其極苦難支之狀也。 吁! 一海之內, 莫非王土, 撫養有方, 則何地不可居乎? 彼必逃散者, 非但爲南土之美也, 王化敻遠, 武人肆暴, 誅求色目, 有難槪言, 只擧甚者言之。 衙日徵闕, 有三籍, 烟家也、還上也、山行也。 一人之名, 分載三籍, 分授三軍門, 各處點名, 僅應一名, 則必有二闕, 而貂皮、細布, 必責於是。 大小官僚方丈之饌, 又不如意, 則輒有嚴刑重罰以隨之。 土兵、客戶、庖丁、宰夫, 初貸官粟以辦焉; 繼賣田廬以備之; 終奪族牛, 而猶不可支, 則西奔南逭, 自有所難遏者。 今雖刷還, 而田廬悉爲他人所有, 嚴刑酷罰, 比舊增加, 笞杖之大, 幾於管竹, 而吏民無完肌。 些少倉粟, 藩胡幷賴。 優乎主戶, 則客戶多飢死; 優乎客戶, 則主戶便飢。 納糴無由, 官秉空籍, 無以繼賑。 草實艱食之狀, 遙駭聽聞。 遷徙之初, 皆懷必死之志, 則强驅赤子無罪者, 俾就必死之地, 決非上聖之所忍爲也。 非徒有所不能忍而已, 五伯之强, 且不能力制邦民。 秦皇乃欲强制, 而卒爲民所棄, 覆轍昭昭, 民碞可畏。 臣恐此民之日撻, 而難遷也。 假使有司奉法, 民果趨令, 而玉婢子孫二百餘口之遷者, 今不滿十數云則所以制民之産者, 不能使人人生息, 而返促於凋耗之地故也。 倘令三分徙一, 先其健兒之戶, 而留其二分, 俾各收貢, 以扶先徙之戶, 而俟彼有墾田, 隨後漸徙, 則居者遷者, 庶幾兩全矣。 以刃與梃, 殺人則同。 殿下若聞斯民盡喪, 則宜必慼然內傷矣。 爲民父母, 何忍不先乎? 制民之産, 而徒汲汲於遷徙之令哉? 今所以制民之産者, 無他, 惟籍現刷各道當徙之民, 或許羸弱之因居南土, 而依其所願, 歲納貢木, 官收驛運, 分給土兵男女, 力可耕耘者, 人各一疋, 使之墾養屯田則土兵男女, 寒或有衣; 飢或賣食, 不至潛丐糟糠於胡地, 以漏國計。 而菑畬所收, 漸積新戶之養, 然後因令各鎭, 歲具墾田幾結, 可容新戶幾家, 卽使戶兵部同議, 就此現刷之籍, 先擇多丁之族, 稍稍入送。 間置文官府、判如祖宗朝, 十分撫養。 除三籍徵闕之瘼, 挾貂布卿相之門者, 指爲阿大夫, 復笞杖校正之規, 殘一人性命者, 論以來俊臣之罪。 非討虜犒軍, 則不使殺牛, 稍取贏餘, 敷客戶以農器, 使新舊之民, 有牛可耕; 有鎡器可用, 無不自力畎畝, 以贍公私之用, 則糶倉粟爲資者, 不至逋欠, 而塞下荒田, 無不爲樂土矣。
如此然後, 時以暇日, 敎演戰法, 先之以孝悌忠信, 射御最善者有賞; 謀猷出衆者蒙擢, 人知親上、死長之爲義, 則制梃撻虜者, 必出於土兵徙民, 而南土精兵, 不必勞於歲選矣。 嗚呼! 北道凋耗, 固爲可憂, 而南土空虛, 實國大病。 求此民攸散之故, 弊瘼非一, 而撮其大者言之, 力役之繁興也, 貢賦之苛急也, 刑獄之煩冤也。 玆三者之積怨于民, 固非一日, 而枝葉凋瘁, 根本將蹙, 天之示警, 物之興妖, 莫非前代季世之變異。 軍民消耗, 又且罔極, 則國步之蹶, 殆將岌岌, 冀今日之亟改, 吁亦晩矣。 嗚呼! 燕山貢案之定,不出於經綸之手, 而成於無遠識之人, 俾自爲營利之計。 鉅府小邑, 頒物不均, 細分色目, 紛若牛毛。 一小物之陪京, 人情作紙, 費且倍蓰。 三名日方物之價, 濫觴尤極, 一皮之價, 或過一同。 其餘細物, 俱辦于八結, 則杼柚俱空而布縷, 不及于老幼之寒者。 地部憂國用之乏, 文移峻急, 必令從實, 而各邑胥吏, 望風恇怯, 雖歉歲瘠土, 禾稼卒痒之地, 而一切以上上命之。 災傷敬差之行, 但使損下益上, 不知皮盡而毛無所附。 箕頭歛急, 稱貸不足, 而粟米不及于老幼之飢者。 軍丁之役, 其苦多端, 而隣族之侵, 逐歲轉加。 加之以數易長吏, 迎送頻繁, 客駄歲重, 進上挾賂, 郵馬民牛, 日以傷斃。 結負之徭, 隨月增添者, 又爲公族宮室之材, 專辦於斯民; 築城僧軍之價, 又責於窮閻; 卿相廬第之修, 又賴於此輩, 今民力役之繁, 視古民如何? 古之爲民者, 供貢賦、衛王室而已, 今之爲民者, 役于私門, 歲以無算。 役于絶塞, 動費秦勞, 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 況於刑獄之間, 骫法循貨, 惟勢惟反者, 不可勝言。 革良爲賤, 奪人爲奴, 貪夫嚇世, 亂民縱橫, 殘人丘墓, 墟人室廬。 無辜籲天, 水旱爲災者, 已不啻楚獄之煩冤, 而聖心所大痛者也。 曰自前秋, 刷北人有令, 犴獄旣盈, 倂傍屋爲圜土。 係累之患, 不止及於良 民, 而縉紳子弟, 亦不免箠楚。 一傭過接, 擧族籍北; 一骨肉難絶, 害及于數十隣黨。 是以, 稍涉徙民之隣者, 咸懼逮捕, 無里不空, 出計敗屋, 幾至十四, 默而流亡, 動以萬數。 嗚呼! 李山甫、權徵, 俱有商緩處措之啓, 是豈欺殿下, 而要譽於斯民者乎? 兩司之言, 亦是一國之公言, 而彦信徒執偏見, 必使出無麪餺飥, 至使萬姓俱死, 何術撫定, 用迓續其命乎? 程子《易傳》《損》之彖辭曰: “損者, 損過而就中, 損浮末, 而就本實也。 天下之害, 無不由於末之勝也。 峻宇雕墻, 本於宮室; 酒池肉林, 本於飮食; 淫酷殘忍, 本於刑罰; 窮兵黷武, 本於征討。 凡人欲之過者, 皆本於奉養, 其流之遠, 則爲害矣。 先王制其本者, 天理也; 後人流於末者, 人欲也。 損之義, 損人欲, 以復天理而已。” 殿下試以三代王制, 細較今日之事。 出於天理者幾何; 出於人欲者幾何? 惟思凡百扤捏之狀, 莫不由於奢侈之極, 以病斯民, 則社稷所賴, 當無愛於膚髮。 況此八珍數外, 剝民之物, 不至髮膚之重者乎? 昔者大禹下車泣辜; 仁宗不食燒羊; 弘治皇帝命減鷄羊之殺。 今往何監? 非是恫瘝乃身, 開釋非辜者乎? 非是儉奉淸源, 以正百官者乎? 非是疾於敬德, 以諴小民者乎? 萬民諴和, 而天命自此延長矣。
恭惟, 聖主聰明冠古, 博考經史, 其於興亡治亂之機, 必已昭見其源, 而慮之熟矣。 當此危急之秋, 豈宜專委泄沓之徒, 以誤祖宗重器乎? 昔在明廟之世, 元衡、李樑, 盡去忠賢, 濁亂朝政, 宗社幾乎岌嶪。 而明廟灼見奸狀, 則雖在元舅戚里之親, 而去之不疑, 以安宗祊。 竊計, 明廟春秋, 纔過三十, 而克己忘私, 同符漢昭。 豈意我聖上, 已過明廟逐樑之歲, 而猶被紹述樑、衡者所錮蔽, 使其植黨舞奸, 而不早覺悟乎? 貴榮前有銅臭之劾; 後有妨賢之言, 爲公論所不與, 則乃托契惟讓之黨, 以爲執政布寵之計, 至爲姜緖所鄙焉。 柳㙉薦將, 專尙賄賂, 而沈巖覆衆, 賞罰惟視聲勢, 而禮元召寇。 提調藥房, 恝視君父之疾, 奉使中朝, 大辱君父之命, 斯其受爵不讓, 至于亡國敗家, 然後乃已者也。 而俾處具瞻之地, 必使妨賢而病國, 殊非遠臣之所解也。 至若彦信, 素無知識, 驟躋極秩, 及其恩寵無前, 志滿氣得, 專以受貨封己爲務, 視其入賂多少, 爲邊將差除, 至於縱妻遊宴。 觀其內行, 旣極鄙陋; 視其外政, 又極縱恣。 竭南官以運兵糧, 則不飽其師之飢, 而私與奸兇者無數; 竭內帑, 以輸貨布, 則不易胡人之首, 而中間消沒者無量。 軍中賞罰, 一以勢利, 而不稱于功罪。 禹瑞不聽李濟臣之言, 輕戰喪師, 而匿其陷沒之數, 則宜誅而不誅。 禮元前有僨事之罪, 北地以空, 而後有殺降之惡, 則宜斬而不斬。 申砬雖有小過於專殺, 其忘身赴敵之功, 則宜可謂, 漢之飛將, 而偏主邪論, 不惟久廢彦超, 或欲致道濟之死。 鹿屯屯田, 背水爲農, 公議大以爲不可, 而力排群議, 大殺南關之民。 又壞祖宗朝良法, 不使文官, 間牧北民, 專縱武人肆暴, 大傷民夷之心。 徒欲歲輸南粟, 歲動南兵, 以竭內地之力。 又使歲役南僧, 虛築長城, 寺刹多空, 半附賊黨。 噫! 此數人者, 非有積憤深怒於國家, 而謀猷不遠、處事踈謬, 必欲顚覆神器乃已。 臣愚, 未知殿下所取於數臣者何事乎。 此輩締結膠固, 聲勢相倚, 故都中人, 莫不唾鄙, 而迄不一徹於淸聞, 以至于今, 臣實未知殿下果有言官乎。 欲使鄭琢言之, 則詭經誣聖之奸, 久發識者之嘆, 今其垂老, 肯欲一忤權門乎? 欲使彦智言之, 則彦智奸人之尤者, 而彦信之兄也。 欲使克禮兄弟言之, 則克禮等, 乃與彦信輩, 異姓而爲兄弟者也。 欲使胤福、仁後言之, 則胤福私於應漑; 仁後私於貴榮, 豈能如脫脫之仗義劾親者乎? 欲使國老、李訒言之, 則二人都是鄙夫之患失者, 況若包藏禍心之應南, 俳佪顧望之成龍, 平生所爲, 一務妨賢, 而不聞有悔悟痛惜之端, 豈肯爲殿下盡言者哉? 是以, 堂下庶僚, 惟附斯人, 然後得爲侍從, 武人、南班之見棄者, 惟附是議, 然後得陞外職。 捃摭可言之士, 一一遠斥, 惟取河執中、季可之流, 布置要津, 迭肆奸欺。 不論當道豺狼, 而只駁小縣末官; 不虞邦國危亡之狀, 而只謀其徒窟穴之安。 其中號爲淸論者, 只論小蠧, 而大盜則不敢指論。 殿下其視大臣、言責之列, 孰爲朱雲攀檻極言者乎; 孰爲秀夫托孤受遺者乎? 嗚呼! 殿下欲以孝理一國, 而誠孝感神者, 不能出以範俗。 殿下常欲激濁揚淸, 而氷玉其操者, 常居闒茸之後。 殿下欲得通經達理者, 以資啓沃, 而守靜博雅之士, 常被小廉曲謹之所欺。 殿下欲得力行敎化者, 以備師師, 而老老長長之人, 常屈於簿書期會之俗吏。 殿下欲得猛士謀臣, 以守四方, 而超距陷陣之徒, 常爲債帥窶人之所賣。 殿下其視今日, 威權在乎君上乎? 在乎當路乎? 論者言之曰: “昔有一元衡貪縱無忌, 任用兇虐, 內致巨正之亂; 外召乙卯倭變。” 今有百元衡, 各肆誅求, 其輿馬、宮室、子妾百年之計, 無不日剝于軍民, 召敵讐不怠者, 未有甚於此時, 將有劇盜內煽, 而外侮難禦矣。
今果有圜海之賊, 無地不發, 而頗禁殺人, 是其魁帥必有深計, 不如巨正之戕害平民者也。 西諜南徼, 各有警報, 西民盡爲癘鬼, 勢固岌岌, 而然猶有大國之援, 可恃故矣。 南維極疲, 城堞徒壯, 而挽弓却敵之士, 實無親上死長之可恃者, 則孰有金慶孫、朴犀, 飛炮、溶鐵, 以燒其雲梯者乎? 下焉則丘民未蒙膏澤; 上焉則朝士鮮識道理。 此日陰雨之備, 雖或復淳、召澈, 旁求成德之彦, 吁亦已晩矣。 山海爲相, 不念國事之重, 只懷汲引之私, 乃以妨賢敗事之人, 先于憂國之老, 軍國重事, 一係兩銓, 乃以蠧國之奸, 分處其地, 以擯公心之人。 至如錢穀之守, 典以私人; 館閣之選, 常附憸佞。 言責、侍從之列, 非其腹心鷹犬, 則百計陰斥, 使卓犖方正之士, 一不得近於王所。 至於館學邪論之首, 無不顯賞, 以誤士風。 至於弟子叛其師、兄圖其弟, 弟攻其兄者, 處以善地, 使干城、股肱之擇, 一由己意, 鉗制一國之士, 俾不敢以歐、陳之疏, 作於危朝。 其於進退人物, 一從應南指嗾, 不敢顯言排之, 而常效秦檜陰賊之術。 吁! 山海之心, 于何所臻? 必以殿下爲可陷可罔也。 山海之年, 已過五十, 而擧枉錯直, 大罪已著, 流放之擧, 非此人, 伊誰乎? 厥今民窮財盡, 下潰上顚之狀, 近自京師, 已及八道, 賦歛煩重, 奸弊日生, 元元怨苦, 無不離心, 是實國家之大病也。 成龍、應南, 才非經世; 識非遠猷, 而互張虛譽, 陰主邪議, 媢賢嫉善, 以助金、柳之引惡植黨固權, 以致明主之孤立, 而澤不下究, 此實膏肓之竪子也。 爲今之計, 須使聖上, 悼亡惕亂, 任賢籲俊, 澟澟如光武之僅渡滹沱, 而甘豆粥、麥飯; 欽欽若德宗之在于奉天, 而罷瓊林、大盈, 師文王惟正之供; 却晩唐剜心之獻。 君臣相誓, 痛革弊規, 自內及外, 同袪大瘼, 則八道蒙澤之民, 豈勝幸甚? 將見一紙纔下, 群盜亦息, 而山海到老, 不一言之。 及升台鉉, 無以塞責, 乃爲關西、海西, 略爲紓救之言, 而不先根本之論。 以此而爲救時之相, 則非知時務之急者也。 臣恐不梟侂胄於淮濱, 則無以解內賊外夷之亂; 不及林甫之生, 而削其官爵, 則無以慰賢人君子之心, 而仗節死義之士, 未有爲國致力處矣。 不黜延齡奸邪, 則爭利之臣日進, 而民生倒懸, 不可永解矣。 齊景公有馬千駟, 死之日, 民無德而稱焉; 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 民到于今稱之。 朱子註之曰: “蓋以人之所稱, 在於德, 而不在於他也。” 臣兼誦《大學》之註曰: “財者人之所同欲, 不能絜矩, 而欲專之, 則民亦起而爭奪矣。” 是以, 多藏者厚亡。 而歷代亡國之墟, 不見有潤屋之形。 惟是明德之馨, 則百世流芳而不已。 臣伏願, 聖主戒於景公, 賤貨貴德, 愼終于始, 內篤父子之親; 外明君臣之義, 恪謹侯度, 一遵王制。 而諸王孫、宗室, 亦且昭示臣言, 明知伯夷之爲世所師者, 不在宮室之崇、田野之廣, 而實由敦孝讓之風以致之。 須以親賢就師爲急先之務, 必得東平爲善之樂。 而松茂竹苞之宮, 則比有熊羆之夢, 捐出厚俸之餘, 逐歲漸築, 亦足爲禮。 不須竭盡黔首之力, 早辦渠渠之屋。 使此窮困之民, 專力於兵農之務, 俾執干戈, 以衛社稷, 則凡百具僚, 亦且觀感, 而知止節貪矣。 自古安社稷之臣, 非必盡爲平、勃也。 田千秋一言悟主, 是則高寢郞也; 蘇安恒再疏返唐, 是則冀州民也。 臣雖不才, 昔備郞僚之末, 異於冀州民也; 又爲宗廟署令, 無異高寢郞也。 巨奸盤據, 煽亂誤國之禍, 又有甚於巫蠱、武氏之禍者。 臣之賢師, 又非安石, 而臣之聖主, 又非狂楚, 則舌本未乾, 猶在可言之數; 天日尙明, 猶有可轉之機。 今春溝壑之命, 垂至困絶, 若與萬姓, 同塡於亂離之中, 則未知瞻烏, 爰止于誰之屋, 而九齡之言, 或悔於不用也。 思及性命苟存, 冀措宗祊於盤石之地, 臣亦欲耕鑿於太平之日, 以伸烏鳥私情, 而不至如江革之負母逃難。 瀝盡肝血, 觸冒權要, 揣分思義, 尤覺僭率云云。
仍持斧席藁, 伏闕門待命。 於是, 三司交章, 論以兇險奸毒之罪, 請削爵遠竄, 上初不許, 累啓乃允。 憲久待命未下, 上以憲失志而肆怨言, 有除職之敎, 憲卽退歸沃川。 及竄配吉州嶺東驛, 禁府皂卒將押行, 猝至其門。 憲聞卽就途, 卒止之曰: “吾今朝可以到此, 而來時同輩屬我云: ‘趙提督, 賢人, 必不留王命。 汝可夕抵其家, 令夜治行具。’ 待明而發矣。” 憲曰: “君命不可宿。” 卽夜徒步而出。 押去人例徵賂罪人, 少不厭則困辱百端。 憲親舊在隣者, 裒財而贈之, 卒却之曰: “我同輩, 已戒我勿受。 吾還後, 例有報禮, 而同輩已許減免。 今若受之, 何面目立於人類乎?” 在途扶持, 執役如僮僕, 及還, 涕泣以別。 憲徒行二千里, 脚脛腫脧, 艱苦萬狀, 而意氣自若。 春川府使權德輿, 瞰其行色歎曰: “眞箇是鐵漢。 蔡元定無以加矣。” 及至配所, 北地癘疫方熾, 弟典及二奴從行, 皆以染殞。 憲與友人書曰:
區區愚騃之計, 擬欲使海內萬物, 各得其所, 而反使我一家老幼, 先失其所。 二十年讀書, 猶未達乎淺深揭厲之宜, 自蹈斯禍, 誰怨誰咎?
盧守愼謂人曰: “憲雖愚妄, 旣是獻言之人, 不可流竄。” 朝廷不從。 許篈見三司彈辭曰: “吾與汝式, 萬里同行, 知其心事。 若謂虛懷信人, 致有此疏, 則猶之可也, 若以兇險邪巧目之, 則後世不得爲公論矣。” 時, 朝廷嫉憲已甚, 至按治居停之人, 雖親舊, 不敢通問。 而惟沈喜壽逐日往問, 以詩贈之, 有狂言滿紙皆忠憤, 鼎鑊前頭戴聖明之句。 文士金玄成亦贈毛衣, 人多危之, 而不以介意。 蓋憲見仕路溷濁、民生困殆, 朝廷惟以排抑成、李, 爲進取保位之謀, 國事日非, 將入於危亂, 不勝忠憤, 竭誠盡言, 辭說支蔓。 不論人物本品, 而專以在位者爲非; 失志者爲是, 冀以感動, 而不知其言之過。 是時, 偏論張甚, 觀人形色, 稍犯成、李之門, 則皆中傷斥絶。 而憲危言、峻詆, 古今所未有, 而止於竄配。 倘非明主在上, 包荒容直, 則難乎免矣。
○特旨以承旨尹先覺【後改國馨。】爲尙州牧使。 先覺入侍啓: “王子年幼, 當及時敎養。 而外間皆言: ‘王子奪占山澤之利, 且關節頗行。’ 尤宜禁戒。” 又上箚, 請早建儲嗣, 敎導王子, 居數日而有是命。 於是, 三司交論, 請還收成命, 領相柳㙉上箚爭之, 皆不報。 是時, 諸王子第宅, 工役竝起, 各宮廣占田庄, 郊坰之內, 亦被侵割。 臨海君年長最橫, 朝野以爲憂。
二十二年 七月
[편집]7月 1日
[편집]○朔丙午/日本國平秀吉、平義智、玄蘇等, 刷還本國被擄人金大璣、孔大元等一百十六人, 又縛送叛民沙火同及丁亥賊倭緊時要羅、三甫羅、望古時羅三口曰: “入寇之事, 非我所知, 乃貴國叛民沙火同, 誘五島倭, 搶掠邊堡。 今故捕致, 聽貴國處置。” 仍懇求我使者, 至其國修好。 上御仁政殿, 大陳兵威, 受其獻。 詰問沙火同, 斬於城外, 頒敎中外, 中外進賀。 賞義智等, 賜內廐馬一匹。 復御殿, 引倭使賜宴, 義智等皆上殿, 進爵而罷。 時, 倭使留館, 通信之議未決。 禮曹判書柳成龍, 請速定議, 勿致生釁。 翌日上御朝筵, 大臣及大將邊協皆以爲: “宜遣使報答, 且詗彼中動靜, 非失計也。” 始許遣使通信, 義智等還。
○義智等獻孔雀一雙、鳥銃數件, 命放孔雀于南陽海島, 藏鳥銃于軍器寺。 我國之有鳥銃, 始此。
○前議政府領議政朴淳卒。 淳字和叔, 號思庵。 淳天資淸粹, 平坦樂易, 不見崖岸。 早受學於徐敬德, 交遊李滉, 滉常稱: “與淳相對, 如一條淸氷, 覺神魂頓爽。” 自幼以文行著聞, 明宗親試賜第, 屬意甚重。 故在館閣, 忤權臣意, 論以重律, 而止於罷免。 末年復被擢用, 劾出兩權臣, 士論始伸, 朝廷肅淸, 爲善類宗主。 及與盧守愼竝相, 居位十四年。 二人皆重望, 而人病其無所建明。 然淳自以才短於經濟, 專務薦賢讓能, 故力薦李珥、成渾, 終始協濟。 及黨論之分, 淳以右珥、渾, 重被彈劾, 目之爲奸邪, 至謂: “三人貌異而心一。” 上曰: “善類相從, 何傷於道?” 旣退去, 而上猶眷念不衰。 至是卒, 年六十七, 朝野惜之。 淳於文章, 追復漢、唐格法, 尤長於詩, 亦宗主一時。 崔慶昌、白光勳、李達等, 皆其門人。 自是, 文體爲之丕變。 有《思菴集》行世。
○前府使姜緖卒。 緖, 士尙之子也。 初登第以門地進, 歷拜三司。 緖畏家族盛, 不樂淸顯。 辭免知製敎, 數求外補, 被酒放狂, 遂不得大用。 久爲承旨, 每進讜言, 終日酣昏, 而治事不紊。 陪吏稱: “前後善理兵房職事者, 無如緖者。” 緖爲人, 豁達明快, 鑑別人物, 懸料時勢, 符合如神, 人莫知其所以然。 嘗遇李潑於玉堂, 潑嘲其醉態, 緖大怒罵曰: “如汝後生, 坐此堂, 時事可知。 汝聚徒浮議, 欲做何事? 畢竟取死而已。 吾爲臺官, 不能劾汝, 安得不醉?” 潑大沮而起, 旁人皆愕。 每語所親曰: “自古時勢如此, 未有不亂亡者。 吾得先沒爲幸。” 臨卒, 家人問後事, 答云: “後數年, 必有兵禍。 汝等可避入關東, 某人當活汝輩。” 後皆如其言。 李元翼自少交厚稱: “其大才自晦, 古之達士也。”
二十二年 八月
[편집]8月 1日
[편집]○朔丙子/判中樞府事致仕鄭宗榮卒。 宗榮字仁吉。 弘毅有局量, 恪勤奉公, 歷仕三朝。 當明廟初, 尹元衡妾蘭貞, 卽宗榮庶姑也。 元衡之上變起獄也, 諷使預議, 宗榮佯爲不知而不應。 蘭貞旣僭爲正室, 封夫人, 居外命婦首, 人莫敢抗, 宗榮猶以孽戚待之, 元衡大憾, 每欲搆害。 蘭貞之母戒蘭貞曰: “爾勿害宗孫, 吾誓以死當之。” 故得免於禍, 通顯如故。 及仕當宁, 淸望不衰, 而惟不好道學, 踈外後進。 且爲李潑等所憎, 重被彈刺。 上爲直之, 欲以爲相, 竟以年至退休, 不失名節。 子孫衆多, 子㷤爲名官。
二十二年 九月
[편집]9月 1日
[편집]○朔乙巳/以李元翼爲刑曹參判。 元翼以政最, 進秩嘉善, 任滿而有是拜。【尹斗壽爲監司, 凡有兵民事務, 輒差任與議, 多所建革, 事完, 啓其勞績。 元翼亦稱斗壽有度量, 善任使, 樂爲之用, 關西民政, 賴多整理。】
二十二年 十月
[편집]10月 1日
[편집]○朔乙亥/聖節使工曹參判尹根壽, 廻自京師, 帝降勑, 頒賜《會典》全部。 初, 根壽之行, 兼爲奏請頒降卞誣條所載《會典》全部, 帝特命宣示, 秘史所載本國世系正本, 竝頒賜《會典》全編, 宣勑于皇極門內。 翰林學士將禮傳命, 以重其事。 勑書曰:
朕惟, 《會典》一書, 我祖宗舊章, 國家成憲, 藏之內府。 副在有司, 其在外藩, 未嘗輕示。 以爾世修職貢, 夙秉忠誠, 備屛翰于東韓, 襲威儀于上國。 雪累世不明之系, 旣遂懇祈, 慕昭代不刊之書, 仍思快覩。 朕視猶內服, 嘉與同文, 勑賜全編, 俾傳永久。 玆付陪臣, 齎回本國, 以慰爾惓惓陳情至意。 爾奉玆圖籍, 式是章程。 旣全被于光榮, 宜尊藏于秘密, 尙念綏懷之寵, 彌堅翊戴之忱。
【根壽在京師, 爲使事呈文禮部, 尙書于愼行, 奇其文歎曰: “藩邦有人矣。”】
宗系辨誣事, 經累朝祈請, 今始准改得正, 降示秘史《會典》, 歷代待東藩, 所未有之寵章也。【初, 廟堂獻議: “宗系之誣, 比之纂逆之說, 則誣罔尤重, 而每竝擧祈請, 誠意不專, 莫如專擧宗系, 伸理也。” 奇大升在臺啓以: “革除時事, 非聖祖本意, 而奸人增飾加誣, 不可不辨。” 從其議, 竝擧奏請, 一幷伸雪, 故大升以其功, 追錄勳籍。 其後見中朝野史, 以皇朝竝許伸雪爲過, 所以起後來野史辨誣之議也。】
○上以頒《會典》全書, 告宗廟頒敎。 命尹根壽進階資憲, 拜刑曹判書, 賜田宅、臧獲。
○選縣監韓浚謙、檢閱鄭經世, 賜暇讀書。
○以高敬命爲東萊府使。 敬命, 大司諫孟英之子也。 在明宗朝, 爲弘文校理, 坐父累罷黜, 敍爲郡守。 以文翰見用, 至是薦爲東萊府使。
○黃海道觀察使韓準、載寧郡守朴忠侃、安岳郡守李軸、信川郡守韓應寅等, 上變書言: “前修撰鄭汝立謀叛。” 汝立亡命。 初, 汝立數被譴旨, 遁歸湖南金溝縣, 或居全州, 往來金堤、鎭安別庄。 朝廷惜其退休, 論薦相繼, 每擬淸望, 上終不許。 汝立素有跋扈之志, 及挫抑甚, 其叛謀益肆。 迺假託講學, 招聚無賴, 武士、僧徒雜於其中。 豪橫攘奪, 田園旣廣, 又求請州郡, 少不稱愜, 輒囑臺官攻陷, 賓從塡門, 饋餉、贈遺, 無不滿意。 故其資實如官家, 以之陰養徒衆。 時, 國家軍政紊亂, 財力殫屈, 比年凶災、盜賊發。 民間常苦族隣軍布之徵, 又有北界刷民之撓。 汝立見民有思亂之漸, 遂與其徒決意謀亂。 且見海西俗頑, 曾有林巨正之亂, 求爲黃海都事, 不遂。 與安岳人邊崇福、朴延齡, 海州人池涵斗等, 潛相交結, 轉相誑誘, 應者近數百人。 池涵斗者, 本校生, 頗識字, 以奸行得罪鄕曲。 累變名字, 着黃冠、道服, 轉行兩湖, 從師汝立, 海西人稱以弟子往來者, 多涵斗之類也。 先是百餘年, 民間有木子亡, 奠邑興之讖。 汝立與妖僧義衍謀, 刻之玉版, 藏於智異山石窟中。 衍與其徒道潜、雪淸等, 諉以游山, 至智異山言: “某方有寶氣。” 使同行, 尋得玉版, 歸之汝立, 密示同黨, 戒其勿洩。 義衍本雲峯人, 自稱出於遼東, 徧行名山, 遇人綢繆曰: “余在遼東時, 望朝鮮, 有王氣, 及來朝鮮候之, 則王氣在全州東門外。” 由是, 全州王氣之說, 傳於遠近。 汝立又言: “其子玉男, 背有王字文, 避忌云是玉字, 以爲名。” 玉男一眼重瞳, 衆亦異之。 時有童謠云: “桑生馬鬣, 家主爲王。” 汝立與義衍, 潛於家園桑木, 鉅剮其皮, 塡以馬鬣。 日久皮合, 故令隣近親密見之, 而戒以勿言, 卽削去。 自國初以來, 有讖說: “連山縣鷄龍山開泰寺基, 乃他代鄭氏所都。” 汝立嘗與衍僧輩, 遍覽國內山川, 題詩廢寺壁, 有云: “客遊南國久, 鷄岳眼偏明。 戊己開亨運, 何難致太平?” 其詩多傳播。 又作無名子歌, 皆述民窮亂作之意, 人不知所自來也。 汝立博通雜術, 購得《堪輿》、《星紀》等書於中朝, 與其徒講說, 知國家將有壬辰之變, 欲乘時猝起, 卽與隣邑諸武士、公私賤隷壯勇人等, 作爲大同禊, 每月十五日, 約會一處, 射帿賭勝, 辦酒食以爲樂曰: “射者, 六藝之一也。 男子所當學習。” 故門人受學者, 皆習射爲業曰: “吾東方先儒, 只知禮學而已, 至於敎射藝, 則惟吾先生有之。” 丁亥倭變, 列邑調兵, 全州府尹南彦經, 踈迂不知所爲。 請汝立分軍, 汝立當之不辭, 一號令間, 軍兵皆會, 部分調遣, 不日而辦。 其將領則汝立皆用大同禊中親密武士。 賊退散軍, 汝立謂其將領曰: “他日脫有變故, 爾等可各領所部, 一時來候也。” 其軍簿一件, 汝立自持以歸。 彦經歎曰: “斯人不獨儒術, 其才不可及也。” 先數十年, 天安私奴名吉三峯者, 勇猛絶倫, 日步行三四百里, 因爲獷賊。 官軍每襲捕, 輒跳脫, 名聞國內。 汝立使涵斗等, 揚言於海西曰: “吉三峰、三山兄弟, 領神兵, 或入智異山; 或入鷄龍山。” 又言: “鄭八龍, 神勇人, 當爲王, 都鷄龍, 不久擧兵。” 八龍卽汝立幻號, 而不知情者, 疑爲別樣人。 海西方經巨正之亂, 及聞汝立等妖言, 人吏洶懼, 皆預備軍裝, 以備急警。 汝立徒黨混其間, 亦以待變爲名, 爭治兵器, 而不知者以爲禦寇也。 於是, 海西行言藉藉以爲: “湖南全州地, 當有聖人作興, 拯濟吾民, 則水陸皂隷、族隣徭役、推刷等役皆蠲免, 公私賤、庶孽禁錮之法皆革除, 自此國家太平無事。” 愚民聞之, 眩惑喧傳。 湖南士人, 亦或傳聞汝立將擧兵, 徒弟往來其間, 見其僧徒、光棍, 混雜居處, 男女無別, 大以爲疑。 長城士人鄭雲龍, 初與汝立交游, 見其所爲大驚, 言于長城縣監李啓, 欲上變而未得端緖。 移書汝立, 托他事絶之, 避地于京畿。 汝立兄汝復, 別居遠村, 察其亂萌, 亦欲上變, 故與書戒: “其門接無賴子弟, 必貽後患。” 擬取其答簡以爲証。 汝立覺其意, 而不答書, 躬詣兄家, 自明無他, 汝復不敢發。 其女壻進士金敬一, 在古阜, 聞民間傳言, 書問汝立, 汝立答書戒之曰: “仇我者做出此等說, 愼勿掛口, 又勿形諸文字也。” 僧道潜、雪淸等, 知其叛狀, 亦逃散。 汝立見事機頗洩, 人言漸廣, 恐便事覺, 決計作變。 乃陰部署約束, 期以是年冬末, 西南一時擧兵, 待江津氷合, 關防無助, 直犯京都, 焚燒武庫, 奪據江倉, 布腹心於都內, 規爲內應。 分送剌客, 約先殺大將申砬及兵曹判書, 矯傳旨, 殺閫帥、方伯。 又囑臺官, 論罷全羅監司、全州府尹, 欲乘其隙而起。 適李洁承召赴京, 過見汝立于金溝, 留連累日。 汝立餞送于驛樓, 酒間汝立談說殊常, 洁怪而反詰, 汝立以筆濡酒, 書于盤面。 洁失色驚起, 馳入恩津縣舍, 裁書付奴, 走報于兄潑, 謂縣監曰: “路中似有盜劫, 須得軍兵護行也。” 縣監發邑內民兵若干人, 備戎裝衛送, 縣次遞易。 行中果遇壯士數人, 軍裝騎馬, 穿過先後, 知有備不敢近。 洁過車峴, 解送所送軍, 得同鄕武士數人, 同行至京。 洁意欲與兄, 相議處置, 而不及,【潑見弟書, 馳至參禮驛, 聞變。】遂秘其言, 不敢直供, 世莫知所言云何也。 海西九月山僧, 有相應者。 僧義嚴詗其狀, 密言于載寧郡守朴忠侃, 忠侃遲疑未敢發。 安岳郡守李軸, 有族弟進士南截, 寓居郡地, 聞民間傳說, 告于軸, 軸使截譏察實狀。 截見校生趙球, 常稱汝立弟子, 多聚徒衆飮, 踪跡不類平素告軸, 掩捕問狀。 見其家有汝立書簡, 書別號鰲山數紙, 多以胡椒、扇柄, 分寄其徒, 近百人。 軸詰之, 球知不可諱, 盡以逆狀發告。【球非自意首告, 而軸難於與汝立對獄, 遂以球爲告首。 故其族類, 皆以逆黨死, 而球獨免死錄勳。 朝廷知其實, 雖除官, 而每駁遞之。】 軸以書招朴忠侃來會, 以信川郡守韓應寅名士, 可以取信朝廷, 乃以球詣信川, 聯名狀報于監司韓準。 忠侃卽日馳還載寧, 又得同黨, 居邑內者李綏問之, 綏自告一如球言, 卽竝擧前所聞於義嚴者, 具疏付其子, 馳詣闕先上變, 黃海監司狀啓追至。 是月初二日昏夜, 上出御便殿, 命招三公、六承旨、入直都摠管二員、弘文館上下番,【鄭經世以典經在直。】與左右史入侍, 汝立姊子檢閱李震吉, 方直史館, 命勿入侍。 上問諸臣: “汝立何如人?” 領相柳㙉、左相李山海對以不知其爲人。 右相鄭彦信對曰: “但知其爲讀書人, 不知其他也。” 上手擲其狀床下曰: “讀書人所爲, 乃若是乎?” 使承旨讀之, 兇謀狼藉, 左右咸縮頸汗背, 彦信獨低聲嘻笑, 上頗聞之。 大臣請分遣禁府都事, 逮捕汝立等, 倂拿告者來。 柳㙉請分遣討捕使, 以備非常, 上從之。 邊崇福一名涘, 勇健絶倫。 聞球告變, 自安岳奔告汝立, 四日而至金溝。 汝立卽與朴延齡子春龍、其子玉男, 乘夜逃脫, 家人不知所向。 都事柳湛, 翌日馳襲金溝、全州兩家, 俱弗獲, 都中震動。 領中樞盧守愼久病不出, 聞變詣闕起居。 上命引見, 守愼辭以蹇躄。 上命書啓所欲言, 守愼啓曰: “近日大變, 古今所無。 自上驚動必深。 臣不勝悶慮, 敢來問安, 千歲萬福。” 上曰: “安有如此事? 卿宜安心。” 上遣侍臣, 諭守愼曰: “久不見卿。 朝聞卿來, 欲引見, 而卿起居不便, 故不果矣。 玆者逆賊之變, 出於寡昧之時, 無非治國無狀之致, 慙負祖先, 無以爲懷。 卿霜朝出入, 得無有傷? 玆遣史官, 敦諭微意。” 仍賜厚皮褥一件。 守愼回啓謝恩, 且言: “臣意, 聖明之世安有如此之變? 如聞虛語, 骨痛不已。 伏惟聖慮, 從容覈治, 罪人斯得, 實萬世國家之福。”【時, 守愼久病老耗。 門下名士, 卒聞逆變, 出其儕輩, 疑有誣罔, 奔謁守愼曰: “海西人多李珥門人, 此必誣告, 欲禍士林。 相公望重, 上素所倚信, 可以一言解釋也。” 守愼旣累薦汝立, 又聞偏黨之說, 欲探諷上意, 而有此啓辭。 鄭彦信本與汝立叔宗結交, 亦動於浮論, 至欲斬告者五六人。 由是有翻獄之說。 人情憤鬱, 致有疏論, 大激天怒。】
○黃海道觀察使韓準、載寧郡守朴忠侃、安岳郡守李軸、信川郡守韓應寅等, 上變書言: “前修撰鄭汝立謀叛。” 汝立亡命。 初, 汝立數被譴旨, 遁歸湖南金溝縣, 或居全州, 往來金堤、鎭安別庄。 朝廷惜其退休, 論薦相繼, 每擬淸望, 上終不許。 汝立素有跋扈之志, 及挫抑甚, 其叛謀益肆。 迺假託講學, 招聚無賴, 武士、僧徒雜於其中。 豪橫攘奪, 田園旣廣, 又求請州郡, 少不稱愜, 輒囑臺官攻陷, 賓從塡門, 饋餉、贈遺, 無不滿意。 故其資實如官家, 以之陰養徒衆。 時, 國家軍政紊亂, 財力殫屈, 比年凶災、盜賊發。 民間常苦族隣軍布之徵, 又有北界刷民之撓。 汝立見民有思亂之漸, 遂與其徒決意謀亂。 且見海西俗頑, 曾有林巨正之亂, 求爲黃海都事, 不遂。 與安岳人邊崇福、朴延齡, 海州人池涵斗等, 潛相交結, 轉相誑誘, 應者近數百人。 池涵斗者, 本校生, 頗識字, 以奸行得罪鄕曲。 累變名字, 着黃冠、道服, 轉行兩湖, 從師汝立, 海西人稱以弟子往來者, 多涵斗之類也。 先是百餘年, 民間有木子亡, 奠邑興之讖。 汝立與妖僧義衍謀, 刻之玉版, 藏於智異山石窟中。 衍與其徒道潜、雪淸等, 諉以游山, 至智異山言: “某方有寶氣。” 使同行, 尋得玉版, 歸之汝立, 密示同黨, 戒其勿洩。 義衍本雲峯人, 自稱出於遼東, 徧行名山, 遇人綢繆曰: “余在遼東時, 望朝鮮, 有王氣, 及來朝鮮候之, 則王氣在全州東門外。” 由是, 全州王氣之說, 傳於遠近。 汝立又言: “其子玉男, 背有王字文, 避忌云是玉字, 以爲名。” 玉男一眼重瞳, 衆亦異之。 時有童謠云: “桑生馬鬣, 家主爲王。” 汝立與義衍, 潛於家園桑木, 鉅剮其皮, 塡以馬鬣。 日久皮合, 故令隣近親密見之, 而戒以勿言, 卽削去。 自國初以來, 有讖說: “連山縣鷄龍山開泰寺基, 乃他代鄭氏所都。” 汝立嘗與衍僧輩, 遍覽國內山川, 題詩廢寺壁, 有云: “客遊南國久, 鷄岳眼偏明。 戊己開亨運, 何難致太平?” 其詩多傳播。 又作無名子歌, 皆述民窮亂作之意, 人不知所自來也。 汝立博通雜術, 購得《堪輿》、《星紀》等書於中朝, 與其徒講說, 知國家將有壬辰之變, 欲乘時猝起, 卽與隣邑諸武士、公私賤隷壯勇人等, 作爲大同禊, 每月十五日, 約會一處, 射帿賭勝, 辦酒食以爲樂曰: “射者, 六藝之一也。 男子所當學習。” 故門人受學者, 皆習射爲業曰: “吾東方先儒, 只知禮學而已, 至於敎射藝, 則惟吾先生有之。” 丁亥倭變, 列邑調兵, 全州府尹南彦經, 踈迂不知所爲。 請汝立分軍, 汝立當之不辭, 一號令間, 軍兵皆會, 部分調遣, 不日而辦。 其將領則汝立皆用大同禊中親密武士。 賊退散軍, 汝立謂其將領曰: “他日脫有變故, 爾等可各領所部, 一時來候也。” 其軍簿一件, 汝立自持以歸。 彦經歎曰: “斯人不獨儒術, 其才不可及也。” 先數十年, 天安私奴名吉三峯者, 勇猛絶倫, 日步行三四百里, 因爲獷賊。 官軍每襲捕, 輒跳脫, 名聞國內。 汝立使涵斗等, 揚言於海西曰: “吉三峰、三山兄弟, 領神兵, 或入智異山; 或入鷄龍山。” 又言: “鄭八龍, 神勇人, 當爲王, 都鷄龍, 不久擧兵。” 八龍卽汝立幻號, 而不知情者, 疑爲別樣人。 海西方經巨正之亂, 及聞汝立等妖言, 人吏洶懼, 皆預備軍裝, 以備急警。 汝立徒黨混其間, 亦以待變爲名, 爭治兵器, 而不知者以爲禦寇也。 於是, 海西行言藉藉以爲: “湖南全州地, 當有聖人作興, 拯濟吾民, 則水陸皂隷、族隣徭役、推刷等役皆蠲免, 公私賤、庶孽禁錮之法皆革除, 自此國家太平無事。” 愚民聞之, 眩惑喧傳。 湖南士人, 亦或傳聞汝立將擧兵, 徒弟往來其間, 見其僧徒、光棍, 混雜居處, 男女無別, 大以爲疑。 長城士人鄭雲龍, 初與汝立交游, 見其所爲大驚, 言于長城縣監李啓, 欲上變而未得端緖。 移書汝立, 托他事絶之, 避地于京畿。 汝立兄汝復, 別居遠村, 察其亂萌, 亦欲上變, 故與書戒: “其門接無賴子弟, 必貽後患。” 擬取其答簡以爲証。 汝立覺其意, 而不答書, 躬詣兄家, 自明無他, 汝復不敢發。 其女壻進士金敬一, 在古阜, 聞民間傳言, 書問汝立, 汝立答書戒之曰: “仇我者做出此等說, 愼勿掛口, 又勿形諸文字也。” 僧道潜、雪淸等, 知其叛狀, 亦逃散。 汝立見事機頗洩, 人言漸廣, 恐便事覺, 決計作變。 乃陰部署約束, 期以是年冬末, 西南一時擧兵, 待江津氷合, 關防無助, 直犯京都, 焚燒武庫, 奪據江倉, 布腹心於都內, 規爲內應。 分送剌客, 約先殺大將申砬及兵曹判書, 矯傳旨, 殺閫帥、方伯。 又囑臺官, 論罷全羅監司、全州府尹, 欲乘其隙而起。 適李洁承召赴京, 過見汝立于金溝, 留連累日。 汝立餞送于驛樓, 酒間汝立談說殊常, 洁怪而反詰, 汝立以筆濡酒, 書于盤面。 洁失色驚起, 馳入恩津縣舍, 裁書付奴, 走報于兄潑, 謂縣監曰: “路中似有盜劫, 須得軍兵護行也。” 현감은 읍내의 민병 약간명을 보내, 備戎裝衛送, 縣次遞易。 行中果遇壯士數人, 軍裝騎馬, 穿過先後, 知有備不敢近。 洁過車峴, 解送所送軍, 得同鄕武士數人, 同行至京。 洁意欲與兄, 相議處置, 而不及,【潑見弟書, 馳至參禮驛, 聞變。】遂秘其言, 不敢直供, 世莫知所言云何也。 海西九月山僧, 有相應者。 僧義嚴詗其狀, 密言于載寧郡守朴忠侃, 忠侃遲疑未敢發。 安岳郡守李軸, 有族弟進士南截, 寓居郡地, 聞民間傳說, 告于軸, 軸使截譏察實狀。 截見校生趙球, 常稱汝立弟子, 多聚徒衆飮, 踪跡不類平素告軸, 掩捕問狀。 見其家有汝立書簡, 書別號鰲山數紙, 多以胡椒、扇柄, 分寄其徒, 近百人。 軸詰之, 球知不可諱, 盡以逆狀發告。【球非自意首告, 而軸難於與汝立對獄, 遂以球爲告首。 故其族類, 皆以逆黨死, 而球獨免死錄勳。 朝廷知其實, 雖除官, 而每駁遞之。】 軸以書招朴忠侃來會, 以信川郡守韓應寅名士, 可以取信朝廷, 乃以球詣信川, 聯名狀報于監司韓準。 忠侃卽日馳還載寧, 又得同黨, 居邑內者李綏問之, 綏自告一如球言, 卽竝擧前所聞於義嚴者, 具疏付其子, 馳詣闕先上變, 黃海監司狀啓追至。 是月初二日昏夜, 上出御便殿, 命招三公、六承旨、入直都摠管二員、弘文館上下番,【鄭經世以典經在直。】與左右史入侍, 汝立姊子檢閱李震吉, 方直史館, 命勿入侍。 上問諸臣: “汝立何如人?” 領相柳㙉、左相李山海對以不知其爲人。 右相鄭彦信對曰: “但知其爲讀書人, 不知其他也。” 上手擲其狀床下曰: “讀書人所爲, 乃若是乎?” 使承旨讀之, 兇謀狼藉, 左右咸縮頸汗背, 彦信獨低聲嘻笑, 上頗聞之。 大臣請分遣禁府都事, 逮捕汝立等, 倂拿告者來。 柳㙉請分遣討捕使, 以備非常, 上從之。 邊崇福一名涘, 勇健絶倫。 聞球告變, 自安岳奔告汝立, 四日而至金溝。 汝立卽與朴延齡子春龍、其子玉男, 乘夜逃脫, 家人不知所向。 都事柳湛, 翌日馳襲金溝、全州兩家, 俱弗獲, 都中震動。 領中樞盧守愼久病不出, 聞變詣闕起居。 上命引見, 守愼辭以蹇躄。 上命書啓所欲言, 守愼啓曰: “近日大變, 古今所無。 自上驚動必深。 臣不勝悶慮, 敢來問安, 千歲萬福。” 上曰: “安有如此事? 卿宜安心。” 上遣侍臣, 諭守愼曰: “久不見卿。 朝聞卿來, 欲引見, 而卿起居不便, 故不果矣。 玆者逆賊之變, 出於寡昧之時, 無非治國無狀之致, 慙負祖先, 無以爲懷。 卿霜朝出入, 得無有傷? 玆遣史官, 敦諭微意。” 仍賜厚皮褥一件。 守愼回啓謝恩, 且言: “臣意, 聖明之世安有如此之變? 如聞虛語, 骨痛不已。 伏惟聖慮, 從容覈治, 罪人斯得, 實萬世國家之福。”【時, 守愼久病老耗。 門下名士, 卒聞逆變, 出其儕輩, 疑有誣罔, 奔謁守愼曰: “海西人多李珥門人, 此必誣告, 欲禍士林。 相公望重, 上素所倚信, 可以一言解釋也。” 守愼旣累薦汝立, 又聞偏黨之說, 欲探諷上意, 而有此啓辭。 鄭彦信本與汝立叔宗結交, 亦動於浮論, 至欲斬告者五六人。 由是有翻獄之說。 人情憤鬱, 致有疏論, 大激天怒。】
○命李震吉下獄。 鄭汝立在逃自殺。 上親鞫逆黨。 汝立亡匿于鎭安山谷,【汝立有書舍于鎭安竹島, 故匿其近處。】縣監閔仁伯, 搜討得之。 汝立與玉男等三人, 匿蔽田畔積草中, 官軍圍住, 汝立勢窮, 以劍先斫邊崇福, 次斫玉男, 玉男避刃斫不誅。 汝立卽以劍植地, 引頸築揷, 聲如牛吼。 仁伯欲活捉, 止軍士勿迫, 呼其字曰: “大甫! 聽我言。 朝廷知大甫無他, 便可就命自辨。” 汝立不應, 已死矣。 玉男、春龍就縛, 竝海西罪人, 拿來闕庭, 親臨鞫問。 玉男供云: “吉三峯爲謀主, 海西人金世謙、朴延齡、李箕、李光秀、朴杙、朴文長、邊崇福, 時往來交密, 僧義衍、道士池涵斗, 嘗住書堂, 同處謀議。” 云。 時, 李光秀等已出趙球之招, 自海西拿來。 朴延齡亡命, 被捉於橫城山谷間, 池涵斗後亦就捕。 招服略同, 皆如球等之言。 涵斗肆口曰: “沛公雖死, 天下其無沛公乎?” 與鄭弘【湖南人。】、方義信、黃彦倫等皆伏誅。 李震吉、鄭汝復兄弟、韓憬【古阜士人, 受學汝立, 知其狀, 欲上變未及, 歸家不食累日。】 宋侃、【泰仁武人, 有勇略。 汝立累往訪, 侃不得已往見, 被留幾月, 知其狀, 亦欲上變而未及。】 趙惟直、辛汝成等杖斃不服。 義衍亡匿金堤竹林中, 最後捕得伏誅。
○追刑汝立屍于軍器寺前, 命百官敍立。 汝立, 東萊姓籍人。 自其先祖, 居全州東門外, 家世單微, 父希曾始登文科, 官止僉正, 不得顯用。 嘗夢見前朝逆臣鄭仲夫, 已而胎孕汝立, 及解娩之夜, 又夢仲夫。 隣里賀生男, 希曾無喜色, 家人獨知其意。 及壯, 身幹壯偉, 容色靑赤, 年才七八, 與群兒嬉戲, 刀剉鵲雛, 自觜至趾。 希曾訶問誰所爲, 有其家女僕稚兒, 指證汝立。 其夜, 汝立乘兒父母出舂隣家, 持刀潛入, 剌殺其兒, 流血滿席。 其父母見之號哭, 莫知其由, 一里聚觀, 汝立徐出謂之曰: “此兒告我, 故吾殺之。” 辭氣晏然, 聞者大駭, 或以爲: “惡將軍出矣。” 汝立在父側, 常自擅斷諸事, 父守益山郡, 亦擅官事, 刑杖下人如其父, 父不能禁, 每咄咄內懼而已。 及登第, 徧交名士, 往來坡州成、李門下。 聰警善辨說, 專務博綜, 尤以《詩經》訓誥、物名通解自負。 成、李二人不時見, 間與評證, 悅其博辨, 薦揚於朝, 遂與李潑等定交。 惟成渾門人申應榘、吳允謙等, 同處燕居, 稔視所爲, 論其用心不測, 待之踈異, 亦不敢稱毁於師門, 李珥終不覺其爲人。 朝士相識者, 洪進、金睟等, 惡其麤暴使氣, 漸不與接。 李敬中剛方, 尤惡之, 每阻其登進, 至於被劾。 金添慶尹全州, 惡其豪奪, 使不容假威官府, 遂與之絶。 其後汝立, 追詆添慶於上前, 上曰: “添慶汝之城主, 詆斥乃爾耶?” 汝立沮詘。 趙憲以李潑兄弟故, 初與之交, 及汝立背叛李珥, 前後反覆, 姦詭盡露, 名流守靜者, 皆知其無狀。 而惟李潑、白惟讓, 賞其能斥成、李, 推薦崇奬, 加於前曰, 浮躁之流, 翕然歸之。 憲每論: “汝立必作賊。” 或疑其已甚, 憲曰: “吾不獨爲其背師友而非之。 詳聞其在上前, 辭色悖傲, 必有逆心而然。” 丁亥、己丑年間, 微行其鄕里, 察見聚徒狀, 認其亂兆, 別草一疏, 欲上聞, 以示門人宋邦祚。 邦祚苦諫以爲: “端緖未現, 告人作逆, 必反蒙惡名, 刑禍不測。” 憲曰: “此乃憂迫宗社, 人臣當盡吾心, 刑禍焉恤?” 然終覺其無益而止, 但疏斥其惡, 比之羿、浞。 汝立詭飾言貌, 國人初不知內行之惡。 惟處家鄕, 舒肆兇獷, 兄弟姊妹五六家、內外親戚, 皆不相容。 重表兄文科出身李廷鸞, 居在隣近, 有志節自立, 不爲之下, 汝立仇視之, 廷鸞亦常面斥其惡。 汝立大忤, 讒之當路, 彈駁相繼, 雖小縣末官, 亦不居久, 廷鸞不恤也。 泰仁武科白光彦, 以勇果聞。 汝立曲意願交, 光彦謝不見。 汝立囑臺官, 論罷固城、鎭海兩除。 由是, 權勢鴟張, 干名嗜利者, 執策登門恐後, 弟子益衆。 朝廷從而贊之, 怪論者比之河汾、海陵。 汝立睥睨一世, 眼無全人。 飾經詭義, 談辯風生。 常語學徒云: “溫公《通鑑》以魏紀年, 是直筆, 朱子非之。 大賢所見各異, 吾所未解也。 天下, 公物, 豈有定主? 堯、舜、禹相傳, 非聖人乎?” 又曰: “不事二君, 乃王蠋一時臨死之言, 非聖賢通論也。 柳下惠曰: ‘何事非君?’ 孟子勸齊、梁行王道, 二子非聖賢乎?” 其言論悖逆如此。 其徒稱以: “擴前聖所未發之義。” 稍有違貳者, 輒黜辱之。 故及門者雖心知其非, 而口無異辭。 金溝縣吏娶私賤爲妻, 生女愛福, 有殊色。 其主之從弟, 取以爲妾數年, 以蠱疾死, 福誓死守寡。 未及朞, 而汝立聞其美, 通縣令金堯命, 囚其父母兄弟, 次第刑扑, 使納其女。 愛福窟土匿身, 其族共搜取之, 自縊不死, 遂歸汝立, 汝立大惑之。 門人私相謂曰: “先生此事, 何踰閑耶?” 亦不敢言。 其所居邑中吏民男女, 苦其侵毒, 每見監司、守令、使臣輩, 爭來坌集, 供帳煩費, 無不怨罵曰: “此賊有何可愛, 而相識人, 如彼其衆耶?” 湖俗好進取、輕去就, 士子汚染鄙穢, 風習大毁。 如吳希吉、鄭雲龍初與之交, 後貽書絶之, 其餘謹避而已。 至是大被株累, 死者甚衆, 惟李廷鸞就獄得免。 汝立妻妾皆栲死, 而愛福哀訴情實, 上特原之。 蓋自明廟之末, 儒學蔚興, 父兄之敎、師友之會, 多以講禮法、談道義爲事, 流俗頗不悅。 自黨論分而師儒被誣, 士子習尙放達, 講學者已少矣。 及汝立獄起, 非但學士大夫橫罹受禍, 後進諸生, 亦羞以儒學爲名, 以避譏貶, 風俗大壞, 皆汝立作逆之祟也。
○領議政柳㙉卒。 㙉侍親鞫, 夙夜不離禁門, 詳讞獄情, 輕重盡心, 上方倚以爲重。 一日中寒暴疾, 仍不起, 上發哀悼惜。 㙉少有才名, 明廟朝登第, 踐歷華要, 浮沈流俗, 士論輕之。 及士類分裂, 朝無完人, 㙉以舊臣, 無長短可言。 遂至大拜, 盡瘁終身, 朝廷皆惜之。
○以逆賊伏誅, 告廟頒赦。 敎書曰:
《春秋》著無將之義, 王法至嚴, 漢家重不道之誅, 罪人斯得。 玆當鯨鯢之戮, 合霈雷雨之施。 予以寡昧之資, 叨守艱大之業, 常臨卄載之淵谷, 庶囿萬姓於陶甄, 豈意逆賊之魁, 乃出搢紳之列? 賊臣鄭汝立, 惡甚梟獍, 毒逾蛇虺。 囊橐《詩》、《書》, 有同莽賊之欺世, 譸張符讖, 敢蓄山童之陰謀。 罔念卵育之恩, 欲逞嘯聚之計, 乃與邊涘、朴文長、朴延齡、金世謙、李光秀、李箕、朴應逢、方義信、黃彦倫等, 相隨昏夜, 已涉歲年。 結沙門而騁妖; 假玉函以惑衆。 布兇隷於都下, 謂武庫之可焚; 遣術士於山中, 睨檀基以欲據。 矯旨以剪方伯、戕閫帥, 分符而擣畿郊、取江倉。 姦計益深, 禍機垂發。 擬殺本兵之長, 志欲何爲; 將揮犯闕之戈, 事且叵測。 在從臣而居群盜之首; 混冠裳而懷猰狗之心。 亂賊何代無; 未有甚於此者。 凡民罔不憝, 皆可得以誅之。 縱失悖曄之伏辜, 已快逆敦之跪斬。 肆將汝立等, 凌遲處死, 籍沒家産, 其子女及緣坐之徒, 竝論如律, 餘孽在鞫者, 當隨服處決。 自今月二十七日昧爽以前, 除謀反、大逆, 子孫謀殺歐罵祖父母ㆍ父母, 妻妾謀殺夫, 奴婢謀殺主, 蠱毒、魘魅, 謀故殺人, 關係國家綱常, 贓汚、强竊盜外, 雜犯死罪以下, 徒、流、付處、安置、充軍, 咸宥除之。 在官者各加一資, 資窮者代加。 於戲! 天網不漏, 旣正罔赦之刑, 輿情共欣, 式擧惟新之典。【時, 玉男、春龍、義衍、池函斗等, 未正刑, 故不在敎書中。】
二十二年 十一月
[편집]11月 1日
[편집]○朔乙(亥)〔巳〕/上, 下旨求言, 詞曰:
予以寡昧, 叨守丕基, 卄二年于玆。 慄慄危懼, 若隕淵谷, 夙夜不敢荒寧, 庶不負祖宗之重寄。 不幸今者, 逆賊鄭汝立, 以經幄舊臣, 懷梟獍禍心, 談《詩》、《書》, 而欺世盜名; 作讖緯, 而眩人惑衆。 罔念卵育之恩, 敢逞嘯聚之計。 乃與邊涘、朴文長、朴延齡、金世謙、李光秀、李箕、朴應逢、方義信、黃彦倫等, 謂關防可越, 謂京城可犯, 焚武庫、取江倉, 計無所不至。 噫! 前古叛逆之變, 亦有甚於此者歟? 究厥所由, 罪實在予。 寡德有虧, 若何以修之? 國政有失, 若何以改之? 公私義理, 何能辨之? 是非曲直, 何能明之? 紀綱之板蕩者, 若何以振起? 百司之怠慢者, 若何以警惕? 下情, 若何以盡達? 風俗, 若何以歸厚? 請託, 若何以遏絶? 獄訟, 若何以辨決? 銓選不公, 何以矯之? 士習不美, 何以正之? 幽枉未雪, 而冤抑積歟? 貪風未革, 而廉恥喪歟? 賢愚雜進, 而名器紊歟? 用舍顚倒, 而公道廢歟? 抑發號施令之際, 有病民害治者歟? 雖切圖治之願, 未領致治之要。 玆擴虛己之量, 乃下責躬之敎, 凡我大小臣僚, 下至草野韋布, 其各敷心腹腎腸, 極言不諱; 交修不逮, 俾予一人, 庶無獲戾于上下。 於戲! 失德, 所以致寇。 玆, 故引咎而修省布誥, 將欲來諫, 敢不傾懷而採納? 惟爾政府, 體予至懷, 播告中外, 庶幾來匡直之言, 保若墜之緖。
○湖南人生員梁千會上疏, 略曰:
自古亂臣賊子雖多, 未有如汝立之甚者也。 原此賊之所以至此者, 亦由當路之臣, 交通締結, 論議上下, 聲勢相倚。 故汝立身雖在外, 遙執朝權, 意氣鴟張, 勢焰薰灼, 力折州縣, 惟意所欲。 其親者旣相掩匿, 而濟其惡; 踈者又恐懼禁默, 而不敢斥言其非。 崇長養成, 以至今日, 其所從來者, 至深遠矣。 幸而兇魁旣戮, 餘黨漸就捕獲, 此固不足深慮。 抑臣所大懼者, 三綱、五倫、天理、民彝, 人賴而不可須臾泯滅, 未有綱常淪滅, 而國能久存者也。 今汝立之事, 實天下古今所未有之變也。 凡爲臣子者, 所當痛心刻骨, 欲食其肉。 而朝廷初聞此變, 專事營救, 或以爲: “李珥弟子, 誣告生事。” 或以爲: “汝立忠貫白日。” 至以韓準爲非。 惟其朝議如此, 權湛等乃敢奔赴稽緩, 捕捉踈漏。 臣於前月初四日午後, 遇湛於尼山,【千會時爲居泮上京。】螺角交吹, 騶從塞路。 彼微官武夫, 唯知承望風旨; 趨合時議, 豈復知有 討賊之義乎? 太學諸生, 至有欲上疏救之者, 而推鞫之官, 亦多盤問不實, 外言藉藉。 至謂億守招辭以爲: “京中親族, 相切往來者, 非獨我也” 云則鄭彦信令速加痛杖, 略不省問, 推官有欲盤詰, 則輒示不豫之色。 蓋逆賊旣出於私黨之中, 非但慙懼憂沮, 亦恐端緖或露, 累及流輩, 故一向掩覆, 而不自知其黨逆之歸也。 方今父子、兄弟、師生、朋友之間, 莫不顚倒失次, 變怪日聞, 獨君臣之義, 不絶如縷, 而至于今日, 蕩盡無餘, 豈可不爲寒心哉? 臣又惟, 討賊之義, 至嚴至重, 不可少緩。 元兇伏誅, 親黨緣坐, 其門生、親舊, 將以輕重之差, 次第施罰者, 非必以此爲盡參逆謀。 蓋旣與逆賊, 素爲相厚, 則其在王法, 自不得不略施譴罰。 不如此則無以杜逆亂之萌、嚴懲戒之典故也。 今逆賊之結爲死友, 相爲腹心者, 如李潑、李洁、白惟讓; 宗族親密如鄭彦信、鄭彦智者, 不爲不多。 而國人莫不知之, 猶且伴食中書, 出入經幄, 曾無一人上章自劾者, 人心莫不痛憤。 昔漢之王立、淳于長, 皆罪止一身, 非如今日逆亂之比, 而當時公卿, 相厚得罪者甚多, 況逆賊之平日, 素相親昵, 共爲朋比者乎? 今旣拿來門生、親舊之在其近郡者, 囚禁議罪, 而於朝臣, 晏然一無所問, 是, 王法獨行於踈賤, 而不行於貴近也, 夫安有是理哉?
疏上, 傳敎曰: “梁千會之疏, 嗚呼, 晩矣!”
○禮曹正郞白惟咸上疏, 論李潑、李洁、金宇顒等, 與逆賊交厚, 不可不罪, 上敎曰: “白卿有後矣。”
○以鄭澈爲右議政, 李山海爲左議政。 澈坐黨籍罷職, 遯居高陽墓所, 敍復判敦寧府事, 不拜。 至是聞變入朝, 上箚奉進, 仍言在逃逆賊緝捕便宜事, 上慰答之。 俄而卜相, 李山海薦之也。 澈累辭, 上以鞫逆稽緩, 連遣侍臣中官促謝, 一日三降旨, 澈乃就職。【儒生李貴、辛慶晋皆李珥門人。 首見澈謂曰: “汝立背叛亡師, 阿附時論, 反覆之狀, 西人常憤之, 今爲逆魁, 西人無不相賀; 東人無不喪胆。 此時雖以亡師當之, 猶恐鎭定之難, 況令公乎? 設使令公處事, 十分無欠, 自東人觀之, 必不滿意也。” 澈曰: “君言正合吾意。 吾何敢不盡力?” 自甲申以後, 西人見斥, 不容于朝著, 已五六年, 積憤之餘, 見逆賊出於一邊, 浮躁之徒, 抵掌蹈隙, 肆然倡言: “某乃某族、某友, 均是逆黨。” 是時朝士, 雖不知逆賊面目者, 名爲東人, 則皆被指目, 莫不憂懼。 及獄事浸滋, 彈論益峻, 澈不能鎭定。 數日後, 李貴往見, 極言時論之乖, 澈搖首曰: “君之前言極是。 果非吾所能鎭定也。”】
○兩司論劾: “右議政鄭彦信、吏曹參判鄭彦智, 與逆魁鄭汝立, 宗黨親密, 請罷職。” 從之。【時, 李誠中爲副提學, 以其弟先見之明, 不染於汝立親黨, 且與成渾爲保合之論, 故銓曹參用新舊。 於是廢棄之類, 復入臺館, 遂發論劾。】
○以崔滉爲大司憲, 白惟咸爲獻納, 成渾爲吏曹參判, 渾辭。
○鄭彦信、鄭彦智、洪宗祿、鄭昌衍、李潑、李洁、白惟讓等下獄。 時, 汝立之姪子緝, 被栲承服, 濫引同黨至七十餘人。 又汝立姪約及義衍招服, 多引朝士, 捕囚者益衆。 上親鞫彦信等, 彦智、宗祿、潑、洁、惟讓, 幷命遠竄, 惟昌衍得釋。 彦智對供顚妄, 崔滉請刑推, 澈啓以: “老病昏妄, 不宜刑訊。” 由是免刑。 先是, 鄭澈白于上曰: “諸與汝立交密者, 不過好而不知其惡。 天下寧有兩汝立乎?” 及是, 澈以前說平反, 秪以黨比親昵, 釀成姦萌爲罪, 故上命差等竄配。 鄭彦信將對鞫也, 從其季子正字慄計, 以不曾親密逆魁置辭。 又宣傳官李應彪, 彦言所厚人也。 承命往賊窟, 搜文書來, 武人不知書式, 歸見彦信曰: “書札中, 見有一二大監名字者, 皆去之矣。” 實有彦信書札, 書以宗老信者滿軸, 而認爲別人姓名, 而仍存之。 彦信信應彪之言, 以未嘗通書札納招。 上追後搜見賊家書帙, 抽出彦信論時事書十九紙, 下政院曰: “彦信以予爲無目乎?” 且令遞示彦信。 彦信初配中道, 至是復繫獄。 上, 下旨暴其罪, 責臺諫不擧正, 兩司避嫌遞職。
○成渾承召入京, 渾再辭召命。 上敎曰: “國有大變, 卿不可退在卿曲。” 渾乃就召。 又啓辭職, 且待罪云: “臣瞢不知人, 莫辨邪正。 賊臣鄭汝立, 自十餘年前, 訪臣于坡州, 幾至三四。 寒暄講問書尺, 臣皆酬酢, 至甲申年而止。 今聞, 臣僚有一通書而解職者, 臣則抑又甚焉者也。 願治臣罪, 以肅朝綱。”
○軍資監正金千鎰上疏曰:
《書》曰: “民惟邦本, 本固邦寧。” 此, 萬古昭揭之至訓也。 臣近察逆魁之凶謀秘計, 欲肆犯上之惡, 先窺邦本之搖, 而巧生陰謀, 圖嫁民怨於殿下, 無所不至者素矣, 廷臣莫之悟矣; 殿下莫之知矣。 蓋六七年間, 自誇多識, 欺罔搢紳, 締結當路之輩, 身雖在外, 遙握朝權, 卽朝家籌畫之事, 無不參議。 憑其備邊之公論, 欲濟喪邦之私臆, 指嗾柄權之相, 逐歲遣使命於西南, 侵虐窮民, 蕩覆財産, 西南, 邦之本, 大敗矣。 加以假託實邊, 一時竝刷徙民於六道, 侵督百餘年許接疑似之人, 囚繫嚴刑, 急於星火。 而愚民目見慘酷之禍、連坐之反, 爭相逃散, 至有擧里空虛者。 其顚沛流離之際, 怨詈君上之聲, 徹於九天, 而六道之邦本, 又斲喪矣。 此是逆賊嫁怨於生民之術, 有以售之也。 幸賴祖宗在天之靈, 默祐於冥冥之中, 而已除元兇, 繼誅妖僧, 其他黨餘, 次次就戮, 則哀彼失所之氓, 雖或有陷誘者, 蠢蠢之類, 何足盡誅? 亦當擴天地生物之心而恕之; 取脅從罔治之義而赦之, 以除危懼之疑; 以收離散之心者, 乃是今日救急如焚之策也。 臣在鄕時伏見, 飢荒之民, 朝夕將散, 而又有賊變, 彌月騷動, 捕賊護送之軍, 餓仆號怨之聲, 播於道路, 耳不忍聞, 故頃已略達於陳疏之中矣。 厥後連聞, 南民之擾, 更有甚於前日, 而連坐囚人, 盈溢於列邑之獄; 捕獲軍卒, 充滿於遠近之路。 當此冱寒之時, 殊無止息之期, 則獄中應多凍死之怨; 路上必有餓殍之塡矣。 邦本分崩之患, 一至於此極, 而逆賊禍國之計, 猶行於已死之後, 尤極寒心。 寧不思所以亟圖固本之治乎? 又念近者, 朝野亂敗之害, 有如病人, 疊服毒藥, 不可不用和平之劑, 以安之也。 彼其賊黨之招, 延及於搢紳, 恐有誣告之冤, 不可不用至公至明之辨, 以全至聖至仁之德也。 此輩私蔽昏暗, 終墮其術中, 妄相推奬, 至使逆賊, 席勢張威, 以煽叛逆之禍, 則固不得辭其罪。 至以同參逆謀, 究罪而置之極典, 則恐乖原情之典也。 況其與汝立作讐, 而國人所共知者或有之則尤見誣招之驗矣。 其他元非大段連坐, 而因辭連詰問之輩, 久滯牢獄者亦多, 則不無凍死之冤。 惟聖慈, 垂仁細察焉。 臣不勝愛君、憂國之心。 竊見, 邦本已喪於外; 腹心將潰於內。 而若無汲汲收拾鎭定之道, 則治亂之機, 立判於今日, 而間不容髮, 此, 臣之不敢含默者也。
○命放趙憲歸鄕。 憲在謫中, 聞朝廷將遣使日本, 因監司上疏, 略曰:
荊人抱璞, 三刖而不懲者, 以其所蘊者玉也; 張浚在謫, 十疏而不休者, 以其所願者忠也。 臣之不死, 亦荷天地之恩。 海山殘馹, 莫非日月所照, 義當結舌安命, 以見時事之所終極矣。 惟是仰觀乾象, 則熒惑貫于箕尾, 入南斗浹旬, 狼星又有光耀, 求之古籍, 俱係兵象。 《春秋》日食、歷代星變, 非必天子當之, 有釁之國, 實當其敗。 上聖聰明, 何所不思乎? 逖聞, 倭使半歲留館, 肆其悖語, 以興兵犯境爲辭, 擧朝惶怖, 無一人執言, 折元昊之姦者。 朝鮮士氣, 不圖摧折之至此, 臣食不下咽。 益歎臣師之亡, 而讀書之人, 不在吾王之左右也。 自古勝負之勢, 豈徒以兵之强弱乎? 春秋列國, 楚惟無强, 而齊桓用管仲, 仗義執言, 則召陵之師, 不戰而致盟; 項籍善戰, 天下無敵, 而漢王聽董公兵出有名, 則垓下人散, 悲歌自刎。 蓋其身負弑逆之罪, 天地之所不容也。 雖其假氣游魂之際, 或能指使風霆, 而人道所不順, 天意亦不佑, 斯知道義之氣, 壯於萬甲, 而仁者無敵, 孟訓益昭。 堂堂我國, 資澤未殄, 亦自可守, 豈宜陷於死術, 而强副要盟乎? 願擇今世之王孫滿, 俾語其使曰: “爾之求我信使者, 謂我之强, 而恐其潛師往襲耶? 謂我之弱, 而幸我飢饉, 要以侵軼耶? 潛師盜隣, 自祖先所不爲, 其在眇躬, 忍沫前徽乎? 幸災侵隣, 史譏不道。 新造未定之秋, 又犯斯戒於天下耶? 無父無君, 孔、孟所闢。 源王所終, 吾未詳知, 吾雖欲交使, 吾卿士恥之。 如其怒我不報, 必欲用兵, 則我雖涼德, 而吾家將士, 頗知愛君之義; 戍邊厮卒, 亦知父母之恩, 爲君親, 嬰城固守, 宜自戮力矣。 上价熒惑之罪, 著在《春秋》。 臣庶多請, 奏天朝誅之, 而越海爭論, 各爲其君, 故今姑恕送, 其以遍告諸島。” 云則恩威竝行, 截然難犯矣。
監司權徵, 恐其重忤當路, 託以誤書, 再三却之。 會逆獄起, 湖南儒生梁山璹上疏, 訟憲之冤, 言其預言汝立必叛, 有先見之忠言, 上曰: “當初竄謫, 非予本意, 可放釋。” 憲歸途, 復因監司, 上前疏, 又爲一疏, 論逆節之所由起, 徵又却之曰: “逆獄大起, 人心洶懼, 遣使通好, 朝議已定。 此疏不惟無益, 必將滋禍。 姑且含默, 以觀時變。” 憲曰: “危亡之機, 決於呼吸, 畏縮不言, 豈臣子愛君之道乎? 且死汝立, 公尙畏之如此, 生秀吉來, 公當何如?” 徵乃受而進之。
○擢拜閔仁伯禮曹參議, 朴忠侃、李軸、韓應寅皆超拜京職, 召還朝。
○下弘文館著作鄭經世、奉敎朴承宗、衿川縣監韓浚謙獄, 罷職放釋, 以誤薦李震吉爲史官也。
○以朴漸爲吏曹參議, 以金權爲弘文修撰。 上以金權曾斥汝立, 問今在何官, 故吏曹擧之。
二十二年 十二月
[편집]12月 1日
[편집]○朔甲戌/竄前右相鄭彦信于甲山。 兩司啓: “鄭彦信當變作之初, 榻前面對, 已有營護逆賊之意。 及當推鞫, 亦有終始眩亂之迹, 至以推治元告爲言, 欲使獄事稽緩。” 且論欺罔置對之罪, 請鞫問依律, 上命賜死。 右相鄭澈回啓曰: “我朝仁厚之風, 無異趙宋, 除叛逆外, 未嘗殺一大臣。 今宜遵之, 不敢承命。” 上曰: “宋朝亦有無狀大臣, 如彦信者乎?” 再啓三啓, 乃命訊鞫, 仍命減死長流。 時, 大司諫崔滉持論特峻, 人莫敢間。 及彦信受訊, 滉在座慍曰: “大臣有罪, 賜之死可也。 如彼刑辱, 於國體何如哉?”【彦信以年老大臣, 至於受栲闕庭, 人人喪氣, 吏卒不敢加毒, 一次而停。 子慄自以誤父招辭, 絶食而死。】 彦信少負氣槪, 落拓不羈, 而短於文詞。 四十始登第, 人猶稱爲宰相器。 自爲郞僚, 辦職稱能, 旋擢爲承旨, 出爲北兵使, 陞本道監司, 又爲都巡察使。 久在北門, 盡瘁奉公。 上眷注特深, 入判兵曹, 時望赫然。 將擬東銓, 盧守愼止之曰: “斯人吾所取重。 然冡宰非其器也。” 至拜相, 聲名果損於前。 至是而論者, 至摘其所設施之失, 謂爲沽怨助逆。 竟以置對之誤, 至於受刑竄邊, 人皆冤之。
○兩司啓曰: “前參判任國老, 附會彦信, 多有營救逆賊之迹。 獄事踈漏, 頗由於此人, 請削黜。” 從之。
○以李誠中爲吏曹參判。 時成渾辭遞, 上問可代者, 大臣特薦陞秩而授。
○諫院啓曰: “護軍洪汝諄, 爲人陰險, 猜忌貪婪。 曾爲守宰, 掊克無厭, 刑杖濫酷, 殘傷百姓, 兇威所極, 蔑視道主, 人之視之, 有同豺虎。 其包藏忮害之狀, 實是朝著間一賊, 請罷職不敍。” 獻納白惟咸發論也。【當時士風, 尙修飾取名, 雖貪穢者, 惟有所畏忌, 一被人言, 卽阻淸望。 而惟汝諄悖驁無憚, 肆其貪暴。 內附幽陰, 外事搏擊, 人皆歛避, 不敢言其非, 亦不敢交昵。 獨鄭仁弘稱其忠直, 李山海引爲羽翼, 故遭際日隆。】
○上特敎左相李山海曰: “汝立交結之人論之, 誠是矣。 近日氣象, 似有波及之漸, 其論議過中之人, 使之裁抑, 或請面對言之。” 持平黃赫避嫌啓曰: “自上下相臣之敎, 其欲鎭定之意至矣。 第今逆賊遽出於一時所謂名流者。 其平昔締結推奬, 助其聲勢, 釀成此變者, 揆以王法, 自有其罪, 言官據所聞, 次第論列。 其波及之患, 臣等亦嘗有慮, 猶恐一人之或非其罪。 況四五年來, 朝著不靖, 收司之律, 一節深於一節。 至於師友、姻婭之親, 竝被重傷, 人皆扼腕, 而不敢言久矣。 當此更化維新之始, 孰敢以言論同異, 乘時傾軋, 以自陷於小人之覆轍也哉? 其間如有貪虐害物大段無狀之人, 則不得不隨罪按劾。 臣欲具由陳達, 通問大司憲崔滉則答語不遜, 待諸僚如郞吏。 臣難冒忝, 請辭。” 答曰: “崔滉之言, 斯爲得體, 汝何敢爲如是不靖之言乎? 若然則必生事。 勿辭。” 大司憲崔滉、掌令尹暹ㆍ沈喜壽、持平申磼, 皆避嫌而退。 蓋赫欲同諫院駁洪汝諄, 而滉不從也。【是時臺長討逆之論, 崔滉、洪聖民最峻。 惟於論汝諄之貪虐, 滉不從, 以此卒免於後禍。 公議以此, 不直滉。 執義成泳啓請崔滉、黃赫等竝出仕, 上命遞黃赫。 滉等以赫獨遞爲未安, 而再避, 答曰: “黃赫之言, 不過數行, 而其心已露, 予安得不遞?”】
○逆黨宣弘福伏誅, 李潑、李洁、白惟讓、柳德粹等, 下獄栲死。 弘福樂安校生也。 以汝立同黨, 出於賊招。 都事申景禧拿來時, 搜得文書, 有逆謀狀。 弘福就服處死, 且引李潑、李洁、白惟讓爲同黨, 又告前善山府使柳德粹家, 有讖書不道, 李震吉得之。 時, 潑等就配在途, 再追下獄, 受栲而死。 德粹家亦有書札, 竝被栲斃。 潑等初不出於告變書中, 鄭緝、弘福臨刑亂引。 情狀無的據, 而只緣與汝立黨比, 推薦庇護, 論議苟且, 上已不能無疑。 及見逆賊家書札中, 潑之書最多, 而通論時事, 不避忌諱, 凡上動靜, 皆報知之, 以此受罪最酷。 鄭澈謂同列大臣曰: “潑之死已矣, 洁亦當倂命耶?” 卽獨啓更稟, 而竟加刑不免。 白惟讓與賊書中, 尤多犯上語, 旣栲死。 上欲以逆賊科斷, 大臣啓曰: “經幄間出一汝立, 已是不幸, 惟讓雖無狀, 豈復爲汝立乎?” 上以自下專, 輒責之, 乃不敢復言。 惟讓之子進士振民, 亦栲死。 振民有才名, 坐父而死, 士論冤之。 潑之少弟縣監汲, 坐兄而死。 潑、洁死後, 母、妻、稚子, 竝被追繫。 潑在獄, 謂李廷鸞曰: “吾有眼, 不識人。 君當免死, 須以刀, 抉吾眼去。” 又曰: “吾悔不用趙憲之言, 以至此。”
○白惟讓置辭多錯。 與賊書中, 有朝廷南北之說。 上始知朝廷又分黨問: “惟讓所謂南北人爲誰?” 惟讓對以: “北人是李潑、李洁、鄭彦信、彦智及鄭賊與臣惟讓, 凡十人。” 時, 趙仁後以承旨入侍, 惟讓曰: “仁後是北人。” 仁後退而待罪, 憂悸失性而死。 惟讓書中有勸汝立, 入侍時請召柳成龍還朝之語。 成龍上疏待罪, 略曰:
臣於十餘年前, 聞湖南有鄭汝立者, 頗以讀書勤學爲名, 而未知其爲何如人。 繼聞其爲人, 高自標置, 大言無當, 妄以己見, 凌駕先正。 臣聞此, 已不喜其人。 厥後聲稱漸盛, 傳者益多, 皆欲薦入要路, 以久沈冗卑爲屈, 惟故執義李敬中, 極力排之。 其時敬中爲吏曹佐郞, 一日臣偶與相値, 問汝立之爲人, 敬中曰: “渠之爲人, 吾所詳知。 早年嘗同處於館學, 觀其所爲, 大段無狀。 雖以讀書爲譽, 變化氣質, 古人猶難之。 稟賦旣如此, 豈區區讀書之力, 所能變化耶? 萬一用之, 必亂朝廷, 而貽辱士林。 吾旣明知如此, 何可進用? 雖以此被彈, 亦所不恤。” 其言甚確。 臣, 時尙未見賊面, 故聞敬中之言, 心亦疑其定非吉人, 亦不敢斷其如何也。 自是外庭喧嘩, 皆以敬中爲忌嫉善士。 至於辛巳夏, 憲府以防塞佳士發論, 竟斥敬中於銓曹, 所謂佳士, 卽汝立也。 自廷路一開, 更相推擧馴致, 不可沮抑。 然臣猶以前日之見, 不喜其人, 故當逆賊爲正言時, 同在朝中, 而未嘗相見。 臣之儕輩聞敬中之說者, 亦多不取。 以此, 汝立於臣等, 必欲乘時嫁禍, 指臣爲巨奸, 而欲去之, 其說甚慘。 又欲掩護其迹, 反以巨奸之名, 指屬他人。 其爲人如此, 亦何所不至耶? 此賊追隨師友之間, 敢爲詭詐之行, 眩惑一世, 間或有窺見其微者, 而徒憂其反覆不靖而已, 豈知爲惡之至於此極乎? 以今觀之, 先知汝立奸狀者, 惟敬中一人而已。 若論曲突徙薪之功, 則敬中當之矣。 而餘人方且如醉如痴, 前後士類, 一切墮其術中, 因循度日, 不能明白發擧。 魑魅之奸, 已露於禹鼎, 而在下之人, 無以逆折萌芽, 使社稷之憂, 上貽於君父; 汚衊之羞, 連累於朝廷。 人謀不臧, 亦天所爲, 思之痛心, 尙忍言哉? 臣於逆賊, 前有十年不取之心, 後有察微知著之機, 而立朝之時, 滔滔混迹, 不早以一言, 披露其奸狀。 先見之明, 遠愧於九齡; 抑奸之力, 近下於敬中, 以此負國罪, 無所逃, 流放竄殛, 實所甘心。 萬一聖恩, 憐臣心迹, 罪應末減, 則放歸田里, 使之杜門省愆, 以爲人臣之戒, 幸甚。
上慰答之。【成龍特名出白惟讓與逆賊書中耳, 初無干預於逆獄。 而特以是時朝臣, 以醞釀逆節, 歸罪於一邊士類, 故成龍歷陳汝立事狀, 以明不絶汝立之罪, 彼此無異而已。 鄭仁弘因此獲罪, 遂與成龍成隙, 南北之釁決矣。】
○贈故執義李敬中爲吏曹參判。 上敎曰: “故執義李敬中, 曾爲吏曹佐郞, 當逆魁盛有名稱, 知其爲無狀, 極力排之, 不通淸顯, 竟被論劾, 其先見之忠, 不下古人。 其追贈判書, 賜美謚以褒之。” 臺官言其大過, 命止贈參判, 遣官致祭。【祭文云: “不言予前, 是雖可措, 非卿不言, 言亦不得。 又一字之褒, 是予所欲, 亞卿之贈, 非曰滿德。】上命史官, 考出論敬中憲府官員, 前掌令鄭仁弘、前持平朴光玉, 削奪官職。
○命授湖南儒生吳希吉、鄭雲龍等職。 先是, 甲申年間, 高敞人吳希吉, 從學于鄭汝立。 一日聞汝立詆斥李珥、成渾, 乃爲長書, 列數汝立詭慝之狀曰: “自此希吉之迹, 當絶於門下矣。” 汝立大怒, 笞持書奴子而退之。 至是, 其書在汝立文書中,【汝立受人書札, 無不藏置, 故得罪者多。】上閱是而奇之。 及見全羅監司所上, 汝立門徒被囚文案有希吉名, 特命放釋, 遞馬送京, 道內人殊不測其故。 希吉詣闕, 上命致政院問曰: “觀爾贈汝立書, 不覺嘉歎。 汝以如許學術之正、所見之高, 緣何出入於鄭賊之門耶? 汝平日師其人, 讀何書?” 且問發解與否、親屬有無, 希吉具對以實。
○命遞吏曹判書洪聖民職。 先是, 梁山璹等疏中, 多譏刺時事。 及趙憲疏上, 上見其復詆斥時宰, 下敎曰: “此數人陳疏, 盡斥時宰, 而獨贊右相鄭澈以下數人, 自以爲直言, 而其情狀可哂也。 趙憲, 奸鬼, 尙不畏戢, 輕蔑朝廷, 益肆無忌, 此人將再踰摩天嶺矣。” 時, 吏曹以憲擬學官, 又傳曰: “趙憲, 奸鬼也。 其心甚慘, 其得免顯戮幸矣。 而係干言路, 又經大赦, 故特命放送。 而如此之人不稟上命, 汲汲收敍, 眩亂人心, 極爲非矣。 其日仕進吏曹堂上洪聖民遞差。” 特旨以柳成龍爲吏曹判書, 權克禮爲禮曹判書。
○上傳于刑曹曰: “私奴宋翼弼弟兄, 蓄怨朝廷, 期必生事。 趙憲陳疏, 無非此人指嗾云, 此極痛惋。 況以奴叛主, 逃躱不現, 尤爲駭愕。 捉囚窮推。” 宋翼弼, 祀連之子也。 祀連以安瑭孽屬, 告安處謙謀變, 成獄得賞, 職僉知, 其諸子皆有才藝。 翼弼初有詩名, 與李山海、崔慶昌、白光弘、崔岦、李純仁、尹卓然、河應臨等, 號八文章。 與弟翰弼, 俱發解高等, 交遊甚盛。 史官李海壽等以爲: “祀連旣爲罪人, 褫其賞職。 其子乃孽孫也, 不當冒法赴科。” 與同僚議, 停擧以錮之, 山海等求釋不得。 翼弼復從李珥、成渾, 講論道學, 識見通透, 論議英發。 開門授徒, 從學者日盛, 號稱龜峯。 翼弼高自標置, 與名卿士大夫, 抗禮序齒, 不悅者亦多。 當三司之攻李珥也, 成渾欲上疏伸珥, 而恐激怒反傷, 且自以山野賤士, 以退爲義, 忽極論時事, 未知如何, 以書問于翼弼, 翼弼答曰: “尊兄受聖君知遇, 旣陟朝端, 則何不歷論時事, 使前後殊命, 不歸於虛文耶? 雖欲以不出自處, 今旣出矣, 宜有所施爲, 見其不可, 然後可以歸來也。” 渾從之。 自是重爲朝論所嫉, 安氏子孫, 從而起訟, 決還賤籍, 方欲殺而報讎, 翼弼等皆逃。 李山海、鄭澈等, 互相藏匿, 得不死。 至是有蜚語, 聞于上, 故有是命。 翼弼詣官自首, 與翰弼俱竄極邊。 由此, 鄭仁弘等以交遊匪類, 咎成、李矣。
○以沈喜壽爲司諫院獻納, 尋陞司諫。
○下敎曰: “先是見逆魁家文書中, 有吳希吉貽逆魁書, 反覆千餘言, 言論平正的確, 朝廷亦無此議論。 而斥其汝立詭慝之狀, 極其形容, 其學術之正、所見之高, 有非俗儒所及也。 予見而嘉歎, 以爲南中有人矣。 頃者本道捉囚啓聞, 爰命放送, 仍招上來矣。 出入於汝立之門, 而其論如此, 尤可尙也。 此必奇士, 予欲官之。 其令政府議啓。” 大臣議如上敎。
○傳敎吏曹曰: “高敞居忠義衛吳希吉, 當丁亥年間, 奸黨充斥, 邪說肆行, 李珥、成渾爲其所擠, 雖朝廷之上, 無有一人救珥、渾, 而斥汝立者。 希吉乃能於此時, 貽書逆魁, 推尊珥、渾, 斥其逆賊心術, 良用可嘉。 不可不褒, 相當職除授。” 乃除參奉。 希吉上疏, 辭以身染逆黨, 不敢齒仕籍。 答曰: “方逆賊之欺世盜名, 人孰不推許? 爾之出入其門, 蓋亦非怪, 惟其出入其門, 不肯附比, 獨守是非之正, 直斥詭慝之狀。 此, 予所以特恕爾過, 而深取爾心者也。 古人取士, 其途非一, 爾可勿辭, 第盡職事。”【當時以希吉旣爲逆賊門人, 絶交之書免死幸矣, 故希吉辭職。 旣而己丑士類敗退, 則以希吉爲其時人物, 廢不收用。】進士鄭雲龍, 長城人也。 有鄕行。 時, 縣監李𡹘, 設學敎士, 邀雲龍爲師長。 一日汝立貽書於𡹘, 要得祭需, 徧及列邑。 𡹘曰: “吾與此人, 無一日之雅, 豈容致書求索, 定數責徵, 如上司號令者乎? 此人使氣凌人如此, 必不善終。” 遂不答。 知雲龍與汝立相識, 以其書示之, 雲龍曰: “此人博學, 李潑兄弟亟稱之, 故一再見之矣。 近聞, 其居家處事, 多兇詭狀, 今見此書益驗。 不絶此人, 必有後禍。” 遂以書, 竝與李潑而絶之。 未幾, 雲龍詗知汝立聚衆形止, 意其必作亂, 以家屬託於𡹘, 身歸京畿以避之。 至是, 上搜得其絶交書, 下敎褒奬, 特拜王子師傅。 𡹘亦善士, 博學能文, 屢擧不第, 官終三登縣令, 子廷龜爲名臣。
○知中樞府事黃廷彧上箚云:
逆臣出於從班, 人情莫不憤鬱。 草野多士, 爭上疏章, 語激而無倫, 不知所裁。 政在草野, 非國家之美事。 請自今諸儒疏, 雖有可施事, 留中毋下, 只體念採用而已。 且朴淳曾爲首輔, 在上前, 面斥汝立夸誕不靖, 身且不容, 遯于荒野而卒。 請依張曲江故事, 賜祭以慰之。
上慰答之, 而不允賜祭。
○湖南儒生丁巖壽等五十餘人, 應旨上疏, 略曰:
一自姦人竊柄樞要, 擠陷忠賢, 廣植私黨, 謀猷非爲國家; 進退不以賢否。 故苟可以利吾家、保吾位則行跖心蹻, 而 引與爲援, 遺君病國, 而莫以爲憂。 是雖非擧國謀逆, 而觀其崇長魁賊、聲勢相倚, 則謂之逆黨, 無所逃其罪也。 李山海本以陰譎之資, 外飾婦寺之態, 欺誣聖朝, 其已久矣。 近與逆賊會面雖罕, 交契深密。 當搜取賊臣家文書時, 益山君守金穎男, 謀出山海等手迹, 而火之然後, 飛簡于山海, 使之勿慮。 李潑自以汝立交友, 欲待罪闕下, 問于山海, 山海曰: “不須驚動。” 噫! 逆賊已爲脣齒, 則叛亂已著之後, 不肯待罪, 將復何爲? 上變之初, 山海不以國家爲虞, 惟恐禍及私黨, 乃語捕賊使者曰: “海西多李珥弟子, 監司無識慮, 守令多西人。 必誣告羅織, 傾陷搢紳之計也, 公等可善處。” 云。 故武夫小官, 不知君命爲重, 但聽權臣指揮, 到全州日, 煩問汝立所在, 先搜府內舊家, 然後乃圍其所居村舍, 使得避匿, 終不得檻致都下, 明示典刑。 及其鞫問餘黨也, 營護壅蔽, 一如彦信, 獨逭其罪, 苟保爵位。 聖明好惡, 未易窺測, 而罪均罰異, 竊恐王法之 有所撓屈也。 古之姦人誣告、姦人不軌者有之矣, 是皆 乘幼沖昏暗之世, 藉宦官、宮妾之勢以成之也。 今者聖 明臨御, 宮禁肅淸, 固無夤緣構陷之路。 而彼韓準、朴忠侃, 亦非時輩所嫉, 則其不爲挾姦樂禍, 網打朝紳者明矣。 而前縣監羅士沈, 以其子德明、德峻、德潤者, 與汝立交契素密, 知禍及己, 譸張其說, 顯然伸救曰: “誣告之事, 何代無之?” 士忱之言, 與彦信等, 若合符節。 去年秋, 德峻兄弟, 赴試漢城歷省, 汝立曰: “以君等可用之才, 何必應擧於衰世? 若過數年, 當見太平, 君等且待之。” 及德峻以場 中借述被罪, 德潤憤曰: “悔不用長者敎, 乃遭此患。” 今其子之言又如此, 此輩之爲逆賊交密, 昭不可掩。 聞臣 等爲討逆陳疏, 德潤等慮其父子之言, 及於疏中, 遣其弟 德顯、德憲等, 作亂于多士公座, 謀沮擧疏。 此輩若不恃 其餘黨之在朝者, 悖逆安得至此? 如鄭仁弘與汝立, 情事甚篤。 故欲令仁弘保護汝立餘徒, 收拾一方異論, 以眩他日之是非, 乃敢注擬於全州提督, 則秉銓衡者, 力爲汝立地, 其計不亦巧乎? 臣等生長此方, 耳目乎汝立平日處心行事久矣。 雖未曾識其逆兆, 而貪暴嗜利, 窮兇極惡之狀, 言之汚口; 見之辱目。 故士之稍有知識者, 雖其鄕里親戚, 亦皆極詆深嫉。 汝立不容於一方, 乃以遊山爲言, 多率妖僧、異類, 橫行海西、嶺南等地, 非但陰結無賴, 至有讀書爲名者, 亦多與爲相先相死之友。 雖不可謂盡參謀逆, 論其終始締結, 護其兇醜, 以至於失好惡之本心, 幾何其不胥以爲賊也? 今有初不知逆狀, 而悔不擇交者, 則猶可恕察。 若有掩諱舊好, 謂不相從, 如韓孝純、李廷直之欺明巧免, 則其心所存, 終可疑也。 前縣監鄭介淸, 久與汝立交遊親密, 塤箎邪說者也。 汝立常謂: “男子陽也。 非如女子, 何事非君?” 鄭介淸嘗著排節義一說, 以惑後生小子, 其言曰: “其弊必使姦宄竝起, 終至於亡人之國而後已。” 噫! 聖人修《春秋》、著《綱目》, 莫不以節義爲重。 今介淸勤苦讀書, 發跡流氓, 得列於士夫之行, 而敢肆無謂之說, 自陷亂逆之歸, 則其遺君後親之心著矣。 晋州柳宗智, 與汝立相隨, 密會于山中, 唯弟子梁澗, 通其意而往來, 凡書尺見則投火云。 雖未知所往復者何事, 頃年此數人者, 倡一州士, 使不赴擧曰: “將亡之國, 赴擧何爲?” 此豈臣子所忍言乎? 古人固嘗戒人以科擧奪志, 未有倡衆而廢擧。 宗智此論, 果何心耶? 國家, 大器也, 謀逆, 大惡也。 汝立亦囊橐料度成敗者, 豈敢以秩卑小官, 徒結草間嘯聚, 以爲圖國之計哉? 必其或以籠絡, 或與陰謀, 布置形勢, 其機至密, 又使一代人心, 皆失其常, 邪說廣行于世, 然後或可逞其兇計, 而冀延歲月矣。 內有鄭彦信, 握兵權, 多結武士, 與彦智及權克禮, 克智等, 表裏親舊, 根據要津, 互相周旋。 內作無益之役, 虛罄司贍之貨; 外散輓輸之穀, 私施呴嚅之恩。 北胡寇邊匪茹, 而割地成券, 以擅與之, 受命出塞, 而脫笠解劍, 以私遣之, 則已有無君之心也。 鹿屯之役, 貽害一道; 推刷之擧, 歛怨諸道。 凡所以蠧國而搖民者, 無非伍被爲淮南之畫耳, 人心悶懼, 指日蓋久。 及其汝立謀泄, 發遣宣傳, 則天威咫尺, 反脣竊笑, 同推按驗, 辭連私黨, 則急擊其口, 嚴杖立殺, 而四座寂默, 無敢覈正。 殿下之臣, 其不爲從之者幾人? 至於欺罔君父, 自有其律。 而往者權克禮, 明知少時贓濫之實, 而面瞞會計之命, 識者以爲憂。 今也彦信, 敢自厚誣, 公論稍發而還止, 王法當擧而尙稽。 臣等恐欺負不戒、紀綱不振, 將無以爲國也。 嗚呼! 莽詐謙恭; 操挾天子, 當世被欺, 或其理也。 今汝立初雖名以讀書, 後則衆惡皆備。 聖主每斥群臣黨比, 一有正人, 敢言其非, 則群擠衆比, 以傅其意。 至於逆謀旣露, 國勢益危, 而私相蓋覆, 亦無不至。 今日之人心, 其所馴致者漸矣。 一自姦人擅黨之後, 知有其黨, 而不知有君父。 故當癸未三司之攻數賢也, 有一臺臣曰: “自上憂念比劇, 有不豫之候, 盍姑停論?” 洪汝諄曰: “當此時, 社稷爲重。” 同僚縮頸, 搖手而止。 彼汝諄無君不道之罪, 無一人擧劾請討, 則君臣之義, 幾乎息矣。 近聞, 湖南有奴殺主, 情跡已著, 而監司柳永立、推官金宇宏, 皆以賄賂釋之。 是, 在位者無惡惡之心, 而綱常隳矣。 朝廷淸濁, 係時汚隆。 近者李陽元、尹卓然之徒, 身在崇班, 日事征利, 饕餮是尙, 關節絡繹。 是在朝者, 啓不廉之欲, 而廉恥喪矣。 至如金應南之陰主謀議, 而外若不知, 陽施陰退, 而內實多猜, 妨賢植黨, 其罪最重, 不識聖明, 其未之知乎? 柳成龍名稱士類, 身負重望, 主張時論, 巧避人言。 從前心事, 未宜追咎, 近見國事日危, 邪黨布列, 而無一言及於汲引忠賢, 以爲改絃之計。 反以禹性傳爲欲折山海、應南等氣勢, 背其舊要, 苟合新朋。 每爲逆賊傅會, 極其情態, 思欲引用, 爲己羽翼。 試探天意, 卽擬兵郞, 適値趙憲疏上, 不得就職。 成龍固知與知逆謀者, 今若反顧, 寧能擧顔於天日之下乎? 至與逆賊, 心契最密者, 則如宋言愼之肝肺無隱、尹起莘之趨走取媚、南彦經之賂遺贊頌、李彦吉之輸營第宅、曺大中之爲賊涕泣、金弘微之必宿彦吉之家、李弘老之誇着汝立之衫。 若此等輩, 皆嘗出入賊家, 煽亂邪議者, 非鄕曲交遊 之比。 而如李純仁、柳夢井輩, 瑣瑣不足言, 則是皆臣等 所共知, 而平日之所唾鄙者, 殿下其亦聞之乎? 三綱、五常, 天地之常經; 古今之通義也。 其目雖殊, 其理則一。 故行不孝者, 必犯上; 交不信者, 必不忠。 今汝立有不孝、不信之行, 而貪權無勢, 兇邪無行之徒, 同利爲朋, 互相盤 結, 致有今日則人君用舍, 必須先審其家行之善惡; 交遊之賢否, 而進退之, 然後彙征拔茅之有吉, 而植黨專權者自息矣。
疏入, 上大怒。 李山海、柳成龍等皆待罪, 上引見慰諭, 命拿鞫疏頭以下十人。 兩司連啓, 請勿罪言者, 不允。
○館學儒生崔起南等上疏, 略曰:
臣等伏聞, 湖南儒生丁巖壽等, 應求言之旨, 陳達疏章, 而天怒遽震, 拿命旋下, 臣等相與聚首駭嘆, 莫知其由。 意謂, 湖南賊藪也, 此人等所論, 必是營護逆賊之說, 不然, 何其上激聖怒, 至於此極也? 旣已疏出, 則乃非護逆之說, 實出於討逆之義, 而爲狂妄不中之論也。 其爲論也, 微有形跡, 而過爲揣度者有之, 涉於難愼, 而至爲必然, 情理之所不近; 洛下之所未聞, 亦且十居二三。 吁! 一言失中, 猶爲士子之羞, 一篇之中, 其所荒誕者, 乃至於此, 曾爲多士之言, 而果如是乎? 滿紙辭說, 亦豈盡是不實, 而惟其不實者如是, 故竝與其實者, 同歸於不實之地。 此等之疏, 固不足多論, 前後草野之論, 亦將因是而不能見信, 則非特爲此輩之累, 亦一國士子之所深恥也。 雖然, 邦運不幸, 逆賊之變起於衣冠之列, 則人情之疑惑、辭說之紛紜, 理勢然也。 是以, 雖在縉紳之列、輦轂之下, 其流播之語, 或多訛舛之弊, 況窮鄕、荒僻之地, 距京師數百里之外哉? 其所傳聞, 只憑道路之言, 輾轉相信, 不自覺其傳者之誤者, 亦所難免也。 殿下旣知其言不可盡信, 則置而不用可也, 而必至於怒, 怒之猶可, 而必至於拿鞫, 使許多士子, 脫去章甫, 橫被縲絏, 駢首於拷掠之下, 則其爲氣象之愁慘、聞見之驚駭, 莫此爲甚, 抑恐後世之議殿下也。 抑不知殿下求言之敎, 以何爲辭乎。 其如曰: “言雖不中, 亦不加罪。” 則今此南儒之疏, 實殿下使之言也。 旣使之言, 又從而罪之, 則不幾於誘之陷於刑戮者乎? 南中號爲士子, 籠絡於逆賊者, 不無其人, 而兇惡已著, 恥與爲交, 能不汚於逆賊之門者, 唯此輩而已。 彼以黨援逆賊之徒, 而繫械而來; 此以擯斥逆賊之輩, 而繫械而來, 臣等恐兇逆之鬼, 揶揄於地中矣。 雖以牛馬走之賤, 以六七十爲群, 則待之尙不可輕, 況此冠儒服儒, 而名爲一方之士者乎? 其人可罪, 而其名不可奪也; 其言雖妄, 而其情則猶可恕也。 必拿致之獄, 置之刑辟而後已, 殿下之待士, 其亦薄矣。 夫以小臣, 廷辱師傅, 猶足以激君父之怒, 況此草野狂生, 妄擧往來不根之言, 歷詆殿下倚重之臣, 則殿下之必欲窮問者, 意固有在。 而臣等竊聞, 李穆於成廟朝, 請烹大臣; 徐崦於明廟朝, 願斬佞臣, 而當時未聞有加罪之擧。 今玆巖壽之言, 正直切實, 雖不及於二臣, 而以殿下包容之量, 獨不可取法於先王乎?
上答曰: “予二十年忝位, 待儒士, 未嘗以惡言一加之。 況欲致之王府, 戮辱於桁楊之下, 使章甫之士, 與獄吏相對, 此豈予意哉? 其有不得已也者, 存乎其中, 爾等豈能盡測? 今觀此疏, 良用嘉焉。 予過矣, 當爲爾等從之。” 時, 得罪失志之流, 流言造謗, 至謂逆獄非眞。 由是, 朝臣忿激之論未已。 湖南士子, 尤躁擾相煽, 有此疏。 疏雖中格, 疏中擧名人, 則因此失陷者多。 巖壽本同福縣人, 爲衆人所推爲首, 非其設意云。
○命錄光國勳臣。 兩司復請上尊號, 獻納白惟咸獨以爲不可, 避嫌呈辭遞職。 弘文館請上尊號, 答曰: “玉堂與予講學, 今幾年矣, 尙未知予意乎? 今此之事, 只是承奉 祖宗指揮, 初無片功可紀, 而主爲過當之言, 有若眞有大 功者然, 慙負天地, 貽譏後世, 非細事也。 設使萬一謂予稍有淑勞, 亦不可爲此不必爲之事。 三代則已矣, 如漢高、光武及我高皇帝, 再造區夏, 功莫與京, 未聞有稱號之擧。 惟唐德宗輩, 乃敢爲之, 及其顚沛, 反爲削號之不暇, 至今千載, 使人皷掌而笑。 予雖不敏, 稍知書史, 亦安忍迫於群言, 以負吾心哉? 玉堂諸儒, 宜悉此意, 斯速停止。”
○下前府尹南彦經獄, 旣而釋之。 彦經在全州, 厚待汝立, 至是請汝立分軍事發, 拿鞫卽放。 又因題詩汝立書舍, 比之朱子, 有臺論, 再下獄, 遞職放出。 彦經, 徐敬德門人, 與李滉論學爲友。 聲名早著, 累薦登朝, 官至參議。 其學主於養生, 操行不篤, 治府亦無善狀。 至是再下牢獄, 鄭澈戲語同列曰: “吾友時甫, 不得一第, 今於此獄, 乃捷重試也。” 然卒賴伸解得釋, 遂爲廢人。
○下前安東府使金宇顒獄, 命竄北邊。【會寧。】 宇顒與汝立, 論學交遊, 在嶺南, 書簡往復間, 論時事甚繁。 至是書簡被搜, 特命拿鞫, 以交遊逆魁之罪, 流配遠方。 大臣有救解之言, 上曰: “宇顒平生所行, 如鼠子也。” 似指與李潑論議, 前後相符也。
○以李舜臣爲井邑縣監。 舜臣爲監司李洸軍官, 洸奇其才, 奏爲本道助防將。 柳成龍與舜臣隣居, 察其行檢, 待之以賓友, 由是知名。 登第十四年, 始除縣監, 治縣有聲績。
○以李山甫爲大司諫。 山甫方爲黃海監司召還, 士民慕德立碑。 山甫初爲李潑等所攻斥, 不得居內者久之, 及入臺, 持議平恕, 隨事鎭靜, 危懼者恃以自安, 稱爲長者。
○特旨以柳成龍爲吏曹判書。
○金命元爲右參贊, 金弘微爲吏曹佐郞, 盧稷爲吏曹正郞, 李睟光爲正言。
○同知中樞府事權常卒。 常天性篤孝, 七歲父歿, 哀痛如成人, 躬執祭奠, 每見母悲泣, 常以衣袖拭淚不能止。 母歿, 廬墓三年, 服闋, 猶朝夕拜奠祠堂, 晨昏出入必謁, 終身不懈。 朝廷屢以孝行聞, 上命旌門。 進官至寺正, 加 階通政, 年八十, 加階嘉善。 恭謹儉素, 居官廉惠, 朝野推 孝行, 以常爲第一。 有子五人, 悏、憘最著。 內外諸孫蕃 衍, 至數百人, 經歷兵亂, 無一口創殞者, 人以爲善行之報云。
○以姜燦爲正言。 燦爲注書, 上稱其才。 時議以其與金長生交, 斥爲外官, 至是爲正言, 轉持平, 論鄭彦信不當栲訊, 又救南彦經之獄, 人稱其平恕焉。
○分遣御史, 安撫各道, 以逆變故也。 吳億齡使嶺南, 宣布德意, 人情大安。【億齡恬靜自守, 素不識權門。 時, 浮言喧騰謂, 億齡受時相旨, 使譏察嶺南, 而以無所得還報。 不悟億齡初無是理也。】 白惟咸使湖南。【惟咸亦無所發告。】